李氏娘家在许家闹了大半日,最后把李氏接回了娘家,还从老许家硬是要走了两吊钱,说是给李氏补身子用。
许老二之前的伤还没好,又被按着一顿挠打,整个人瘫软在炕上,起都起不来身了,脸上左一条右一道的都是挠痕,头发也不知被谁揪下去了几缕,整个人狼狈不堪。
英子索性就说自己不舒服起不来身,躺在西屋不肯出去。
家里两个都躺下起不来,总得有人照顾着才行,但这种情况总不好让媳妇上前,没法子,许老太太只能让许老四和玲子过来照顾。
许老四和玲子对二哥也是一肚子的气,最近这两天的事儿,弄得家里鸡犬不宁不说,让整个村子都在看笑话,李氏娘家那边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自家说不定早就隔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
两个人都是要说亲的年纪,家里人的名声如何,对他们的前途的影响有多大,别人不说他们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但是看到许老二趴在炕上,凄凄惨惨的样子,一肚子的火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作才好,真是又心疼又恨得牙根痒痒。
七夕过后没几日就是立秋,立秋是个重要的农时,俗话说,立秋开头坐一坐,来年春天要挨饿,一到立秋,各家各户都开始为秋收的忙碌做好准备。
在乡下,立秋同时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节日,一般来说,不管家里条件如何,这天总会尽量弄几个硬菜来吃,俗话管这叫贴秋膘,以弥补一下苦夏掉的膘,也有着对秋收寄予的希望,觉得立秋这日吃得好一些,寓意着家里能过一个肥年。
许老头是个要面子的人,以往这种日子,都肯定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弄几个硬菜然后在院子里摆上两桌。
吃饭的时候偶尔有乡亲从门口路过,听到人家夸一声:“呦,老许,家里日子过得不错啊!多贴点儿秋膘!”许老头就能高兴得多喝小半壶酒。
但是今年立秋,家里是半点儿钱都拿不出来,之前找叶氏娘家借钱都还没借到,这回被李家逼着找乡亲东拼西凑地借了两吊钱,老许头的脸丢了个精光,更没心思过什么立秋,提前就放了话,说今年立秋各过各的,爱干啥干啥。
东北冷得早,一过立秋,早晚的天儿就凉下来了,晌午的时候太阳升高了,才会让人觉得有些热。
立秋这天早晨,叶氏把家里人都叫起来,抓了一把赤小豆,大人拿十四个,小孩子给七个,还必须得面冲西站着,用井水服下去,说是这样可以保证一秋不犯痢疾。
许杏儿闻言很是无语,在她看来,用生井水吃生豆子,反倒是容易得病的,平时她都是把井水沉淀一夜,第二天早晨煮开后晾凉,然后让家里人喝,如今在她的影响下,连以前一直不习惯的许老三都已经不喝生水了。
不过这也是乡下的习俗,她看叶氏十分相信的样子,就也没有多说什么,听话地喝了下去。
许老三从仓房里拿出钩秤,一端搭在杖子上,然后叫叫许杏儿和桃儿分别过去,双手抓着秤杆上的铁钩子,双脚离地秤一下体重。
许杏儿个子比去年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快要到叶氏的肩膀那么高了,但是重量几乎没涨太多,到现在也不过才四十二斤。
桃儿跟去年相比个子长的不多,比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差不多矮了半头,称了一下体重,居然还不到二十五斤。
叶氏伸手捏捏许杏儿的胳膊,又去捏腰间,平时天天看着还不觉得,如今一秤重量,才发现两个女儿居然都这样瘦。
许杏儿被她捏得发痒,笑着躲到许老三身后,喘着气说:“娘,你别乱捏,痒死了。”
“你怎么光长个子也不长肉呢!”叶氏叹了口气,“还是咱家吃的太差了,你们姐俩儿都太缺嘴了。”
“这跟吃的有啥关系,该胖的人,喝口凉水都照样长肉,咱家现在能吃饱穿暖,已经很好了。”许杏儿安慰叶氏道,“今天不是贴秋膘么,多割点儿肉吃顿好的。”
许老三把两个小的抱出来,分别称了称体重,锁儿已经三个半月,十二斤挂零,不胖不瘦倒也正好,栗子才两个多月,却已经十斤出头,小胳膊小腿儿都圆滚滚的。
许杏儿见状搂着叶氏的胳膊说:“娘,我说什么来着,吃得都是一样的东西,你看锁儿和栗子,所以根本不是吃的东西的事儿!”
叶氏忍不住笑,却又有些担心地说:“这要是反一反多好,男孩儿生得壮一些没关系,女孩儿若是太胖了可怎么好。”
“哎呦我的亲娘诶!”许杏儿无奈地说,“你看,胖了你要担心,瘦了你也要担心,栗子才多大,大不了以后你饿着点儿她不就得了。”
“正长身子能怎么能饿着。”叶氏忍不住嗔道。
“娘,你就会瞎操心。”许杏儿把叶氏推到许老三面前,笑着说,“爹,你给我娘也过过秤儿。”
许老三也凑趣对叶氏道:“你自己抓着,我给你称称。”
“去去!”叶氏微红着脸,伸手推开许老三,“孩子闹你也跟着裹乱,还不赶紧收拾了进屋吃饭。”
吃过早饭,许老三下地干活儿去了,叶氏在家准备晌午饭,难得各家单独过立秋,虽说现在家里事情太多不好弄得太张罗,但做两个荤菜给大人孩子解解馋,肚子里添点儿油水还是要的。
许杏儿跟山子约好在山里碰面,吃完早饭就背着背筐出门去了。
叶氏趁早去村里屠户家割肉,前头也已经排了好几个人了,她见前头的人都不太熟,就只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过去排在队尾。
前头几个老娘们看到叶氏来了,就凑过去问:“杏儿娘,昨个儿你们家里闹得那样,今个儿还一起过立秋啊?”
另一个捂嘴假笑地说:“哎,要我说你们家心也真宽,听说还找人借了不少钱,还有心思买肉吃。”
叶氏闻言面色赧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蹭了蹭脚尖,双手用力地抓着篮子,恨不得转身走了,但想到男人和孩子平时都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好容易能贴补贴补,总不能因为被人嘲笑几句就不买了。
“自家过自家的日子,又不是天塌了,立秋怎么还过不得?”成哥儿娘从后面快步走过来,呛声道。
“成哥儿娘,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们也不过就是关心一下,又没问你不是!”一个高个儿女人听了这话不乐意地翻了个白眼说。
成哥儿娘不是叶氏,马上就还嘴道:“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自己家还一摊子烂事儿呢,还好意思说别人家的长短?”
“我说什么长短了我,她家打成那个样子,还不许人说几句了?有本事关起门来打,别让我们知道啊!”高个儿女人提高声音,叫着劲儿说。
“人家打不打的,也是在自家院子里,没打你家炕头上去,就算打出人命来那也是官府老爷们的事儿,轮不到你说三道四!”成哥儿娘双手一叉腰,牙尖嘴利地说,“说了一年的是非,舌头都累瘦了吧?今天贴秋膘儿,你们还不赶紧多买几个口条,回去好好补一补!”
“你……”高个儿女人被她说得气结,指着她半晌想不出如何回嘴。
“哎呀,快算了吧,跟她吵什么吵,快到咱们买肉了。”一起嚼舌根子的几个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人,知道成哥儿娘是个不好惹的,嘴上又说不过她,胡乱找了个台阶,就把那人劝开了。
“你这个人,就是太好脾气,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反击。”成哥儿娘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不知道你这么个包子样,怎么生了杏儿那么个好闺女!”
“杏儿那脾气也不知道随谁,我跟她爹可都不是急脾气的人。”叶氏以前说起女儿,除了头疼就是头疼,现在越发满满的都是欣慰和自豪了。
“就是因为你们太受欺负,孩子才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你们。”
成哥儿娘以前就挺喜欢许杏儿,虽说村里人都说她太泼辣,小丫头片子一个跟谁都敢动手,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似的。
但成哥儿娘自己也不是个传统的贤惠女人,本身就比较强势,她知道许杏儿每次发脾气,都是因为被欺负了或是护着家人,根本不是胡乱打架。
而且最近看来,许杏儿越发懂事,不管是干活儿还是为人处事儿,都比以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她就越看越是喜欢,但是碍着许老二家的英子还没说亲,所以一直不好开口。
这些天许杏儿跟山子天天同进同出的,成哥儿看得心里难受,成哥儿娘也有些心里没底了,想着别自己没开口再被别人抢了先。
“我也知道我性子太软,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让我改我也改不过来了。”叶氏也挺无奈的,自己也希望能像成哥儿娘那样,不管说话做事儿都干脆爽利,但一人一个性子,这种东西天生天养的,也不是想成为怎样就能怎样的。
“你看这两年,都不怎么有人敢来招惹你,还不都是因为怕了你家杏儿的泼辣。”成哥儿娘溜缝儿地给叶氏灌输道,“所以要我说啊,你可不能让杏儿嫁得远了,不然等她出了门子,剩下你还不得让人往死里欺负。”
“嫁远嫁近这种事儿,如今哪里说得好,总不能为了我自个儿,耽误了闺女的一辈子。”叶氏之前听许老三提起过,所以听到成哥儿娘这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面儿上却没有显出来,只模棱两可地回了两句。
成哥儿娘见好就收,也没追着再说什么,两个人买完肉,顺道一起搭伴儿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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