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外面一片乌黑,仿佛一块黑布蒙上我们这座小院,虎子一抖身子站起来,耀武扬威的走到门口探查敌情,然后夹着尾巴跑回来,钻到我屁股底下,呜呜的示威。
这条死狗,尽给我丢人败姓!
五乘没有回头,依然淡定的诵经,我正想问爷爷发生了什么事,门外忽然冒出一片白色,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移步进门。
冷冰冰的一个女人,让我有种看到洁白莲花的感觉,孤傲又清丽。
她脖子上系了一根红绸,走到院中向我们盈盈下拜,随后在粗壮的树枝上甩了一根绳子,伸脖子套进去了。
若是没猜错,她应该是女鬼,只是我想不通,我们在家里超度饿殍的怨气,跟她有什么关系,干嘛巴巴跑来上吊自杀?
老牛哞了一声,正要拿牛角撞她,爷爷却淡笑的拦住。
美女从绳子里出来,盯着我的眼睛微微点头,又指指树上的绳子。
这是让我自杀?
爷爷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我硬着头皮走上去,把手伸进绳套里,美女白净的脸更加苍白,估计是被我装疯卖傻气的,她的声音像是呆了冰碴子:“小帅哥,你错了,不是这样,我教你。”
美女要上来抓我,爷爷迈步拦在身前,轻笑道:“他没错,是你错了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姑娘,若是顿悟,我放你回去,若是有意,便留下听经,若是一错再错,就只能魂飞魄散了。”
美女一怔,脸上闪出一丝怒意,背对着她的五乘忽然加大声音:“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美女的怒容僵在脸上,好像冰雪消融那样慢慢露出笑颜,眼里还带着庄重,她乖巧的取了一个板凳,坐在树下双手撑着下巴,仔细聆听经文。
这也太扯了吧,说两句话就把女鬼摆平了?
我挪着凳子一点点向她靠近,爷爷看在眼里却不置可否,我鼓起勇气用指头捅捅女鬼的腰,指尖凉冰冰,好像我身边坐着的是一团冷云,女鬼迷惘的问我:“什么事?”
“没啥事。”我挠挠头:“你真是鬼么?专门来搞笑的吧?”
话应刚落,眼前的美女就变得恐怖,一对眸子看不见黑色,尽是浑浊的白,两行血泪留下,舌头伸的可以舔住脖子,素脸变得铁青一片,脸蛋上还有着几块尸斑。
我吓得跌倒在地,那条长舌头抡圆了在脸上舔了一圈,变魔术似的恢复成刚才娇俏的容颜,女鬼调皮的说:“这下信了。”
我求饶道:“信了信了,卿之容颜美的惨绝人寰!”
女鬼哼了一声:“还不是被你们这些臭男人辜负,我伤心了,才上吊自杀!”
我不敢接话茬,可对她实在是好奇,又腆着脸凑过去:“姐,你咋不去投胎呢?”
“怨气难平,总想杀几个人解解气。不过以后就不杀了,大师的经文让我心神宁和,估计到了天亮,我也该走了。”
“这样啊!”我有些失落,还以为能有个鬼陪我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古代有个穷书生,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有一天挑灯夜读,忽然进来一个美女对他自荐枕席,穷书生高兴极了,就和她一起生活,过了半个多月才发觉这个美女是鬼,爱慕他的才学所以投怀送抱,不知道你对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美女饶有深意的笑着:“是聊斋里的故事吧?怎么着,你想我效仿那个女鬼对你献身?”
“嘿嘿,也不是,”女鬼一团和气又长的漂亮,我情不自禁就想调戏她,这可是调戏女鬼,就算有这个胆子,谁有这个机会?
我趴在美女耳边小声的说:“我就是看见你舌头挺长,还挺灵活,不知道亲个嘴是啥滋味。”
“好啊,快来亲我。”女鬼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我干笑两声,却不敢下嘴,真有色心我宁可上山找狐狸玩也不敢跟女鬼来真格的。
“有贼心没贼胆,还怕我吃了你?”女鬼娇嗔道:“小毛孩子心眼倒是挺多,姐姐读大学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你这种滑头就该被他吃了脑袋。”女鬼指向围墙,不知何时,墙上冒出一个头颅,正斜视而笑。
爷爷应该早就发现了,他一直盯着头颅不说话,等我也看到时,那个头也盯上我。
“小杂种,我要杀你全家。”头颅的声音沙哑凄切,分不清是男是女,却难听到极点,像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噪音,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指着他大骂道:“臭不要脸的,有本事你进来,哥们我啥都怕,现在就是不怕你们这些妖魔鬼怪。”
头颅嗤嗤冷笑,呶着嘴说:“你倚仗的就是这个老头?嘿,让你看看我的本事,言出法随,老东西,还不死?”
他刚说完,爷爷眼神飘忽,脖子一歪躺在地上,我心中一惊,急忙想去扶爷爷,可好像被人用了定身术,居然无法起身,急的我满头大汗,头颅又说话了:“看到我的能力了?等着吧,杀完院子里的人,我还要杀你的亲人,但凡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全部要死,我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
“你敢。”我大吼:“有本事放开我,老子跟你拼了。”
头颅面露得意却没有说话,我悲痛欲绝,好好的一场超度,怎么会害死爷爷,早知道就不把小孩抱回来,小芳家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祥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眼前所见并非真,他之所言尽相反,狗,生死有命,鬼除了蒙蔽你的眼睛再没有其他本事,你就听之任之,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有人在我脑袋顶拍了一巴掌,我眼前一黑,等看的见时,院子里什么也没发生,爷爷依然站在身边,头颅还在墙上挂着,满脸的怨毒与憎恨。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告诉你身后的人,这只饿殍,我灭定了。”爷爷语气平淡,垂着眼皮不在搭理头颅,它看了一会,居然真的消失了。
“事不过三,一会应该还有一只鬼,”爷爷对我说:“你小心一些,顺便看看爷爷怎么对付他们。”
我摇摇头清醒过来,苦笑道:“要是这么看下去,我还真看不出来,说两句话就策反一只,赶跑一只。”
女鬼翻个白眼,不满的说:“什么叫策反一只?我是来听经的用不着策反,而且用一只来形容女人,你不觉得很没有风度吗?”
我没有与女鬼争辩,而是问爷爷:“抓鬼不需要喷血或者用桃木剑?”
“需要,可爷爷并没有抓他们,你身边的姑娘带着怨气而死,爷爷说她做错了,让她留下听经,这是在讲道理,而那个恶鬼头是被人专门培养出来的,讲道理显然行不通,可他也没有**力,只能迷惑你的眼,很多人被鬼害死,其实都是自杀,比如说跳楼,往奔驰的车上撞,要是真说起来,只要不是厉鬼,你别理他,他就害不了你。”
我请教道:“那恶鬼头刚才要做什么?他假装你死了,我想拼命又不能动弹,难道他想饿死我?”
女鬼不耐烦道:“你爷爷按着你的头,你当然动不了!”
原来是这样,若是没有爷爷,估计我已经冲出去拼命了,说不定就被恶鬼头引到坡池边,自己跳了下去。
“原来抓鬼这么简单,以后我见了鬼就不动,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抓鬼不简单,自保才不难,但你分得清何为真假?”爷爷高深莫测的笑着:“比如说现在,爷爷说几句话得到你的信任,然后带你出门,明明是平坦大路,却带你走入地府,这时你如何自保?”
爷爷笑了,女鬼笑了,就连五乘的诵经声都快得欢快起来,我心中冒起一股寒意,眼前的景象说不定还真是假的。
有一天醒来,看上去天亮了,出门做事,其实是被鬼眯眼,迷迷糊糊就死去,这种事太可怕,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爷爷,怎么区分幻像与真实?”
“简单,喷舌尖血,不过爷爷知道你怕疼,所以就多跟五乘念经吧,阳气盛,命火旺的人才不容易被鬼迷惑。”
我阳气挺重,现在还是处男呢!
“也不对呀,既然鬼靠幻象害人,”我问女鬼:“你刚来的时候为什么让我上吊?”
爷爷插嘴说:“狗,你说咱们超度怨气,为什么有鬼来?”
我想了一下,灵光一现,激动地说:“难道真的有幕后黑手?就是给小芳男人出主意的人,他派鬼来了,姐,那个是你老大?带我们找他去吧。”
女鬼一脸茫然:“没人叫我来,我飘飘荡荡,路过这里时心烦气躁,就想进来杀人。”
“你怎么能飘飘荡荡?不是说冤死的人离不开埋骨之地?”我对着爷爷问道,难不成她是所谓的鬼仙?
“她不是冤死,只是带着怨气而自杀,不想报仇又没有害人之心,所以就飘荡着成了游魂野鬼,阎王爷也懒得管,任他们魂飞魄散。”
我坦白道:“还是不明白。这和让我上吊有什么关系?”
“任何鬼在人间逗留都会魂飞魄散,不管是阴气耗尽还是作孽过多被人打死,反正只有一个下场,这位姑娘经过这里时被怨气感染,就想进来杀人性命,她死于上吊,见你好好坐着就想让你也上吊,你若是不答应或者骂她,她怒气越盛,怨气也就越深,一个弄不好,就会将饿殍的怨气吸过去,化为厉鬼。若是我没猜错,姑娘不是本地人,是被一阵清风送来这里的吧?”
“我是东北的,不知道怎么就飘来了这里。”
“这么远?”爷爷也吓了一跳,转念又小声嘀咕:“请神容易送神难,说不准有什么简单的办法能从千里之外招鬼,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
树上的小婴儿闭着眼睡着,即便是饿殍这种怨气很重的鬼,也依然抗拒不了经声中的安谧,爷爷说今天会来三只鬼,我坐在院里拭目以待,等第三只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还没看到鬼影,先闻见一股不知何处飘来的腐臭气息,爷爷脸色一僵,如临大敌的盯着门口。
一个瘦高的影子出现在门口,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尸痕斑驳,指甲盖大小的圆形尸斑像是铜钱洒在地上一般密集,一块块又连成一片片,不但是我有些惊惧,就连一向淡定的老牛都红了眼,化身成斗牛场上怒气冲冲的公牛,脑袋和背脊连成一条线,两根尖利的犄角对准了门口。
爷爷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也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还是真的怕了:“不化骨,居然是不化骨。”
莫怜天寿不化骨,殓尸何曾入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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