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壮抓住的那个人是跟三蛋爹来的,平常在村里就是刺头,没少惹是生非,大壮我不认识,但听那个人的口气,也是个蔫货。
他抵住大壮的下巴,阴阳怪气的说:“你这小王八蛋想咬老子?平常抽你抽的少了?”
大壮的脑袋被推得高扬,不停的咬合却咬不住肉,两只手胡乱抓着,在那人的脸上划出五道血痕。
“狗娘养的,老子今天废了你。”那人招呼一嗓子:“赖娃,哥几个不帮忙?看个求。”
被他这么一吼,几个大汉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凑上去七手八脚把大壮架住,大耳光子不停向脸上招呼,也许是打得狠了,大壮歪着脑袋不言不语,嘴里滴出的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二蛋捂着肩膀哆嗦的站起来,即便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也掩不住失血过多的苍白面色,他三两步冲过去一巴掌扇在大壮脸上,骂道:“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咬老子,今天就把你”
话没说完,他忽然怪笑,伸手就抓住身边人的肩膀,正是叫人打大壮的那个。
农村人对卫生没什么讲究,更不会有剪指甲的习惯,二蛋的五根手指上都留着粗糙的指甲,他的手掐在那人**的肩膀上,居然硬生生陷了进去,汨汨鲜血从五根指洞中流出来,那人疼的嗷嗷直叫。
又是一阵惊愣,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二蛋居然从那人的肩膀上扯下一块肉,急退两步到屋下胡乱塞进口里,心满意足的咀嚼如同品尝饕餮盛宴,他将一块肉吃下,还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嘴唇,野狼一般的阴沉的目光扫视着其他人。
我看被人驾着的大壮,脑袋侧歪,口里流出涎水,双目上翻四只不停抽搐,好像缺了智商的傻子模样。
他不是缺了智商,而是缺了魂魄。
不单单是我,村里的老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大叫:“快抓住二蛋,他被脏东西上身了。”
“天呐,小芳男人回来寻仇了。”
老人嚎叫着,大部分妇女小孩跑出门外,只有几个平日里与二蛋相好的朋友或是亲戚围了上去,可此时二蛋犹如西方金刚一般威武,从墙角抓了一把大扫帚虎虎生风的挥动,很有一派关公耍大刀的气势。
听到脏东西这三个字,三蛋爹跑去刚才喝酒的地方,取上那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跑回来,边跑边拆开,他居然把那刀刃如同锯齿一样残破的大刀给带来了,而此时二蛋正舞动扫帚与人搏斗。
二蛋,三蛋,这些名字起的真没水平。
二蛋的力气极大,穿着露出胳膊的坎袖甚至能看见两条臂膀上的青筋虬结,好像一条巨蟒缠在上面,他嘴里呼乱叫喊着,摇头晃脑口水飞溅,将大扫帚当青龙偃月刀使。
扫帚终究不是大刀,纵然二蛋的力气再大,也耐不住扫把打在人身上便散架,两个青壮小伙瞅见机会冲到他身边团身抱住,却被他一条胳膊推了个屁墩,三蛋爹也趁机冲上去,在众人的惊叫声的砍在二蛋脖子上。
我大张嘴,紧皱眉,一声我草还没喊出口,二蛋嗷的怪叫了一声软到在地,三蛋爹洋洋得意露出刀给我们看,他是用刀背砍得。
指挥人将大壮和二蛋绑在树上,立刻有人抓了我家的擀面杖要上去打,还没靠近就被金伯拦了下来,他老脸通红,扯着脖子喊:“做啥?都说了他俩被脏东西上身,你们还不罢休?平时这俩狗娃哪敢和你们叫板,要不是有东西作乱,怎么能把你们弄成这样?”
肩膀上被扯下肉的男人立刻回骂道:“金伯你别在这和稀泥,有脏东西就咋啦?老子肩膀的肉都掉了,而且就算有脏东西,怎么不往老子身上来?偏挑这两个倒灶鬼!”
金伯仗着辈分回骂:“跟我称老子,也不怕折了你这孙子的寿?”
“金伯你让开,我今天非给他俩开了瓢。”
“来来来,朝这打。”金伯的牛脾气也翻了,扯下脑袋上的毛巾把头顶上去。
三蛋爹出来做和事佬,好说歹说让那男人先止血,那男人也是个耿气人,抓着一块油渍斑驳的抹布裹住肩膀,大马金刀的坐在横椅上:“今晚这事必须说道清楚,不然我就在这坐着,血流没了就死在方叔家里。”他这是逼三蛋爹。
金伯也不理他,自顾自说:“村长,你那刀是哪来的?”
三蛋爹拍打着刀身得意道:“家里的东西,我珍藏了几十年,只有它能感应到我的虎威,发出刀气劈了那个野鬼。”
金伯一口唾沫啐在他脚下,跳着脚骂道:“老子吐你一脸,这是杀过人的刀!你家的东西是不?老子现在就报警,你和警察交代吧!”
三蛋爹一听就软了,赶忙拦住暴躁的金伯坦白:“金伯你别激动,这刀是我亲爸的朋友给我的,早几年我过坟地被小鬼跟上了,我亲爸的朋友就送了这个,让我挂在家里的墙上。”
金伯眼珠子一转,拉着他走到我面前,即对他也是对我说:“狗娃,你跟我老实交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三蛋爹对视一眼,他干笑着说:“没啥事。”
“没事?没事你提前拿着这刀来?”金伯瞪着我说:“狗娃,我和你爷爷可是老朋友,虽然年纪小些,可论辈分也是你爷爷辈的,你跟老头子说谎?”
我见村里的人都疑惑的望着我们,心知如果不给金伯一个说法,这事宣扬开我们家在村里可就真没立足之地了,只好解释道:“金伯,我家可能是闹鬼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办法,想借乡亲们的阳气来压住鬼,没想到会出这事。”
金伯恨铁不成钢,佯怒道:“你这狗娃,有这事咋不跟我说?”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山女都说这招可行,我放着青藤仙子不相信,难道还找老农民?
金伯解释道:“要是在别人家,你的办法说不准还真管用,可你家本来就是倒霉的地方,就算供奉天王老子也挡不住那些游魂野鬼。”
“为什么?”
“你爷爷没说过你家老人的事?”
“说过啊,好像我老爷爷一家子在这里被烧死了。”
“那你还这么莽撞。”金伯轻轻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也不啰嗦,走到众人面前说:“乡亲们,我跟村长商量了,这次的事他家出个大头,咱们想办法解决吧。”
村民不知道实情,只听有人肯出钱就好说,只是大部分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伯让还在的人聚在院子里,将门闭上后解释道:“乡亲们,老方家的事大家也知道,当年鬼子进村的时候将他家的人烧死了不少,这么惨的死法,下葬了之后也一直闹腾了几十年。”
村民点头窃窃私语着。
金伯继续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后来方航的叔伯也给咱村帮了不少忙,大家也就别把过去的事再翻出来,不过今晚出了这事,有些话就不能不说了,方家的屋子死过人阴气就重,很容易招这些脏东西,今晚咱们闹红火,说不定就是有鬼摸过来了”
话没说完,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村民藏在人群里高叫,说因为我家让大家受了惊吓,必须给每人赔个几万块。
见钱眼开,刚才还安静的村民炸开了锅,纷纷赞同这个说法,更有没良心的还说按人头赔钱,这是家里人丁兴旺的。
金伯伸手让他们安静下来,冷笑道:“一群人欺负一个娃娃算什么本事?让他家赔钱也行,一会要是抓出来这个脏东西,如果是你们谁家的老人,那又怎么说?”
这话漂亮,我家只是招鬼,害人的还是鬼,如果真是谁家死去的老人,也不用麻烦,起码得比我家赔的钱多吧?
三蛋爹也出言帮腔:“李兔子,刚才就是你叫的最凶吧?当年让我方文哥给你孩子办户口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闹腾?”
村民们知道自己理亏,赶忙调转话锋问金伯怎么善后,金伯也不客气,很自觉的从三蛋爹裤口袋里掏出盒烟,睥睨的望着他。
村长大人多识趣?殷勤的把火给点上,麻溜的奉了一杯茶。
金伯让我搬了张横椅放在桃树前,他做上去后还用一条腿踩着,摆足了山大王的模样,这才狠狠抽了两口烟,指着被绑在树上的二蛋喝问道:“鬼东西,赶紧把你的来历给老子交待清楚。”
二蛋被绑的像是裹着茧的蚕宝宝,只露出脑袋和脚在外面,这货平时被欺负惯了,也是个蔫吧的老实人,此时居然一副我是你们二大爷的模样,扬着脑袋看星星,下巴翘的快飞上天,脚尖也一点一点的,嘴里哼着轻浮的小曲,完全不拿我们当回事。
用句不文明的话说:这货得逼瑟瑟的!
一副牛逼哄哄的模样将我们所有人的蔑视了,金伯气的烟从耳朵里冒,指着我说:“狗娃,拿你家桃树枝抽这个贱货,看他招不招。”
我正要上前,被二蛋抓了肩膀那人气冲冲的说:“我来,真他吗是个皮痒的贱骨头。”
这男人捂着肩膀走去要摘桃树枝,二蛋忽然扭头,晃着脑袋盯着他,极其得瑟的冷哼一声,爆出一口京片子,嗓音也换成另一个人的:“抽,你丫随便抽,孙子,有本事抽死你老子!”
所有人都愣了,让我诧异的是他们居然呆滞的张着嘴,将目光落在肩膀带伤的男人身上,就连三蛋爹和金伯也不例外。
男人僵在原地,金伯迷茫的喃喃自语:“凯娃,这不是你爹的声音么?”
原来这人叫凯娃,此时他脸色极为复杂,一阵阴晴不定,扑的跪在地上磕头:“爹,怎么会是你?这要是赔钱,咱家不得砸锅卖铁?”
“赔个蛋,我看哪个孙子敢让咱家赔钱?”二蛋阴笑着扫视一圈:“信不信老子上你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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