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离了阿碧后,越想越不忿,她已经受够了被当作筹码的算计,越想越觉段誉对的真心可贵。想到段誉,王语嫣不觉又想到了命悬一线的木婉清。王语嫣心道:“段郎待我良好,木姐姐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却是段郎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方才我一心扑在表哥身上,全然忘了木姐姐叶生命垂危,实是不该。”想到此处,王语嫣向木婉清的休养的小院走去。
木婉清休养小院的同枯木的禅房同在天龙寺的后山,不多时王语嫣便到了小院门口。王语嫣正欲进门,便听段誉说道:“伯父,您正当壮年,怎么就想着退位?”王语嫣听得这话,不觉停下了脚步。
只听段正明道:“我本不是帝王之才,也不愿为帝王,只想专心钻研武道修为。若不是当年咱们段氏无人,当年我也不愿坐上这个皇帝这个虚位。如今伯父已五十有二,还有多少时间,让伯父在这个皇帝虚位上浪费挥霍。如今你也二十有三,应当担得起咱们大理这个重担。”
段誉道:“侄儿还小,之前又从未处理过国事,如何担得起大理国这个千斤重担那?”
段正明笑道:“伯父已经退位一月有余,你看这大理国的百姓有任何异样可言,咱们大理国小势弱,为君之道不过无为二字。即使有事,鄯阐候也会处理,不须誉儿担心。”
段誉不解道:“什么都不用做?”段誉本想说,什么都不用做,那这个皇帝和傀儡有什么区别,段誉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将剩余的话说出口。
段正明接着道:“方才朱丹臣回禀说,他已将你身在天龙寺的事,飞鸽传书给了鄯阐候。按照鄯阐候的个性,来接你的人马,明儿应该就要到寺里。如今天色不早,你也一天一夜没睡,还是早些休息。”
段誉道:“婉妹身体如今这般,实在不宜轻动?”
段正明道:“婉清就先留在寺里休养,你先回宫准备登基之事。待婉清病好,自会回宫。如今大理国虽然万事皆由鄯阐候主持,但鄯阐候毕竟名不正言不顺,长此以往难免会生出事端。”
听得这话,王语嫣不觉心头一颤,段正明和段誉俱是内功一流好手,道:“谁?”
王语嫣进了小院,先向段正明施礼,道:“我来看看木姐姐。”
段誉一听王语嫣来看木婉清,心头一暖,道:“婉妹吃了药,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个月,慕容公子那边怎么样了?”
王语嫣道:“我来时,大师还没有出来,不清楚表哥的具体的情况。”
段正明笑道:“王姑娘果真是天香国色,难怪我这傻侄儿对妳恋恋不忘。王姑娘不必担心,在大雄宝殿时,我曾为妳表哥把脉。他的外伤没什么,用我们天龙寺的白药,大约七日就能完好。但麻烦的是妳表哥的内息混乱,真气乱窜,这才是麻烦的事情。不过以枯荣师叔的功力,应该足以将慕容公子的真气疏通理顺。”
王语嫣道:“方才我在院门口听到,明儿就有人来接咱们回大理城。”
段誉道:“应该是的,怎么,妳不愿随我回宫。”
王语嫣本想说,她担心表哥伤势,想留下照顾,但又见段誉一脸忧伤。王语嫣心道:“王语嫣,段郎待你良好,妳又何必再三心二意,惹他伤心。何况表哥有阿碧在身边悉心照顾,又何必你操心。”王语嫣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说,木姐姐现今不能轻动,得留下一个细心之人照料。”
段誉笑着领着王语嫣进房看望木婉清,段誉道:“还是嫣儿想得周到,晓蕾做事颇为细心,有她照顾婉妹,我也放心回宫。今儿天不早了,明儿可能还要赶路,嫣儿看了婉妹之后,早些休息。”
王语嫣道:“晓蕾是银川公主送给段郎做妾室的,让她照顾木姐姐,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段誉道:“嫣儿尽管放宽心,晓蕾最晓分寸,不会有什么怨言。”
次日清晨,王语嫣起了一个大早,赶到枯荣禅房。便看见阿碧趴在床边,王语嫣轻手轻脚,走到床前,想看一眼慕容复后,便随段誉等人回大理皇城。
王语嫣动作虽然轻微,但对于照顾慕容复已经神经敏感的阿碧来说,这些轻微的动作,足以让阿碧从睡梦中醒来。见得王语嫣,阿碧赶忙起身解释道:“表小姐,昨晚奴婢那话没有什么特别意思,您别想多了。”
王语嫣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复道:“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表哥怎么样了,枯荣大师怎么说?”
阿碧道:“大师说,公子爷的伤,三五日基本就能好了。只是……”
王语嫣道:“只是什么?”
阿碧道:“只是说不清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王语嫣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三五日伤就能好吗,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阿碧道:“大师的意思是,公子爷能不能醒来,就要看公子爷愿不愿意醒来。只要公子爷愿意,公子爷随时能够醒来。”
王语嫣泣道:“这叫什么话,只要表哥愿意,表哥就能醒来,那要是表哥不愿呢……”一想到这里,王语嫣头皮发麻,连连道:“怎么会呢,表哥怎么会不愿醒来呢,表哥一定会愿意醒来的,一定回!”
阿碧也用肯定的语气跟道:“一定会的。”虽然阿碧和王语嫣的口气很肯定,但是内心深处,却都是一样的害怕,慕容复不愿意醒来。慕容复自小就被双亲教导,要以复兴大燕为己任。如今,慕容复非但没有复兴大燕,反而让慕容家身败名裂,自己也变得一无所有,四大家将也与慕容复割袍断义。
王语嫣擦拭眼角的泪花,转身看向阿碧道:“表哥有你真好……今儿来接段郎回宫的大理禁军已到了寺里,稍后我就要和段郎一起下山了回宫。表哥有你照顾,我很放心。”说着,不觉两道泪痕又流到脸颊。
谁也没有注意,在王语嫣和阿碧说话时,一滴泪水从慕容复眼中滴出。
因为照顾慕容复的缘故,阿碧的神经变得尤为敏感。
睡梦中,阿碧隐约觉得有双宽大舒心的手,在轻盈的拨弄自己的头发,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这种被细心呵护的感觉,让阿碧甚至不愿睁开眼来,看看这双手的主人是谁,只想沉溺在这人的柔情里。
忽的那双手抽离了阿碧了身体,阿碧不觉一阵失落。片刻之后,阿碧感觉有人,要从身后抱起自己。
阿碧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却见自己正被公子爷环抱在怀里,公子爷那双发光的眼睛,似水一般柔柔的看着自己。
一时间,阿碧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全然忘了思考,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过了好一会,阿碧缓过神来,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不是梦。看着侧身躺在自己身边,双眼都不知眨一下的,只知道看着自己的慕容复。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泪花,从脸上滑过。
慕容复轻柔的擦拭掉阿碧脸上的泪水,轻笑道:“怎么了,傻丫头,不高兴公子爷醒来?”
阿碧连连摇头否认道:“不是的,公子爷不是的,奴婢想公子爷醒来,奴婢是太高兴了,奴婢是……”
慕容复打断道:“从此,你不是我的奴婢,我也不是你的公子爷……”
阿碧身子一下从床上弹起跪在床上,道:“公子爷,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有非分之想,求公子爷不要赶……”
慕容复一把环抱住阿碧,道:“碧儿,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我慕容复这一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不要阿碧,只要阿碧还认我慕容复,我慕容复永远永远都会守护在慕容复身边,让她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阿碧心下方松,道:“只要公子爷不嫌弃,不赶奴婢走,奴婢永远呆在公子爷身边。”
慕容复道:“那你愿意做我的妻,愿意让我为你的夫吗?”
阿碧一听这话,脸颊烫红,要挣脱慕容复的怀抱,但慕容复岂会轻易松开,不多时,阿碧也就不再挣扎,二人就这么想抱偎依在一起。
许久之后,阿碧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开始挣脱起来。
慕容复松开双手,道:“怎么了?”
阿碧道:“禅师交代过,要是公子爷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叫他。”
慕容复抱住起身的阿碧,笑道:“你看现在外面那天,漆黑一片。这么晚了去找大师,也不怕打扰了大师清修。”
阿碧忙道:“可是,禅师……”
慕容复轻笑道:“没什么可是的,放心,天塌不下来,即使天塌下来了,也有公子我顶着。”
阿碧还要说,慕容复继续道:“这些天,辛苦你的。现在你就好好休息,明儿一早,咱两一起去找禅师。”
次日,太阳高照,阿碧才从睡梦中醒来。环顾四周,也没有慕容复的影子,阿碧心头一慌,赤脚和衣就往外跑,才出房门,就见慕容复端着早点向自己走来。
吃完早点,二人由小沙弥领着到了枯木大师的清修地。
慕容复和阿碧双双跪地,慕容复道:“感谢大师救命之恩,以及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顾。在下无以为报,但凡他日大师有用得着在下,在下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枯木扶起二人,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所为不过是佛祖旨意。若是施主真有谢我之心,只求施主日后能多做善事,算是报了我佛慈悲。”
慕容复道:“在下先前,为了复兴大燕,做错良多。今朝想来,真是不堪。大师放心,以后在下行事,必以侠义为本。”
枯木禅师一脸喜意,连连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过了一会,枯木禅师接道:“如今你已痊愈,可有什么打算。”
慕容复看向阿碧,道:“我欠碧儿良多。今日下山后,在下想先上一趟少林,见一下家父。告诉他,我和碧儿的婚事。在下先前做错良多,现在想来,也是到了在下去还清旧账得时候了。”
枯木禅师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施主能够知错能改,可谓是善莫大焉。只要施主能说到做到,我佛慈悲,必能看到,保佑施主平安喜乐,万事顺到。”
慕容复哈哈一笑,道:“多谢大师吉言,在下有一事不解,烦请大师解答。”
枯木道:“施主但说,老衲必定知无不言。”
慕容复道:“在下醒来之后,发觉体内真气充足了不少,好似长了不少年内力一般。”
枯木禅师道:“武功不过身外之物,施主何必在意。二十年功力,能换得公子一命,已是值得。”
慕容复明白,枯木禅师为了疏通引导自己紊乱的真气,先传了二十年功力给自己,用传给自己的二十年功力做引子疏通引导。
慕容复又跪在地道:“大恩不言谢,小子无以为报,但请大师放心,姑苏慕容复绝不辜负大师救命之恩,他日行走江湖,定然以侠义为本。”
枯木禅师扶起慕容复,道:“只要你记住今日之话,老衲所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慕容复和阿碧二人离枯荣处,便往方丈处去表谢意,只见前方木婉清一脸怒意,和晓蕾一前一后,迎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