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啧啧称叹,略闻到一股兰花香味。李昕道:“莫不是《神农本草》中所称的兰花一品茶么?”那人点头不语。心道:“这小女子见识非浅。”亲自斟上两杯,递上。林李二人又谢过主人好客之请,才接过,吮含半口仔细品味。林战道:“这才是极品,此茶水必是雪冰所煮,否则余味不会有如此香酽。”那人手伸拇指道:“好,二位真是茶中知音。我高点评在此一十二年,尚未遇到如你这般品茶高手,到这茶坊中来的,俱是些解渴牛饮之人,这茶坊名为‘高手茗茶’,多年来却是名不副实。今日有缘相会,真是幸甚幸甚。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林战本想如实相告,但三年前御风山庄一幕已深印心中,对当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难以消磨去的,且江湖中传言紫檀宝盒就在林无忧栖云鹤手中,一旦报上真名实姓,若是引起猜疑,又怕连累了父亲和栖五叔。略思忖便道:“在下姓林名有悔。这位是义妹李昕。”高点评一听说姓林,便道:“姓林,茶圣之后吗?”林战言道:“姓林,但与茶圣无甚瓜葛,茶圣之后,有些牵强附会了。只是自小常常品尝我娘泡茶煮茗,习以为常,却不知所味,见这茶坊便如见故里,才来品尝解渴,也是牛饮之人。”
高点评转身入柜台内,右手又执出一壶,那壶造型奇特,两个壶膛相连,一把一嘴。高点评手指那壶言道:“这壶叫‘结义君子壶’,也叫‘知音’壶。一个壶膛装茶叶,一个壶膛装菊花,茶可生津止渴,菊花清凉开胃,于南方酷暑之季常饮,加入莲蕊口味更佳。”高点评边说边将茶叶菊花放进壶中,先以温水泡了,再将温水沥尽,才又以热水泡下。
林战听得津津有味。心想饮茶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李昕却不觉有什么,她自幼生在宫中,什么样稀奇古怪壶不曾见过,什么样的好茶不曾饮过,便熟视无睹。
高点评见李昕毫不稀罕,便只对林战又道:“来,林兄弟,此茶只宜品饮,说时只怕言辞减色,反而词不达意了。”高点评往茶托里的杯中斟了三杯,正欲捧上手中,忽听门外笃笃脚步声响。人未进屋,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高手点评,低手煮茗。又有什么好茶?这茶香飘得好远,引得老夫心神不宁哟。”林战随高点评目光看去,见进来一位灰衫老者,脸上带着面具,不以真相示人。
高点评正色道:“你这老茶鬼又来作什么?好茶有的是,我这里好茶香茗,只为交换武功,这是我茶坊的规矩,你若是有什么稀奇的武功演技一下,我便是分文不取,煮得芳香清茗奉上,否则,这茶可是千金难求哟。”
那灰衫老者道:“你要是不给我喝,夜间我便偷了你那些茶叶雪水自个去煮。”林战觉得这老人好可爱,要偷人家还要先告诉人家。高点评哈哈一笑,说道:“要雪冰,到那挂月峰就可采到,要茶叶随便拦下哪个南朝的商队都能买得到,可这煮茗泡茶的手艺,你却万万学不到的。”那老者一拍桌子怒道:“骗人,你能为何我就不能。”高点评笑道:“莫生气。你能买得到盐,买得到油酱香料,却为何做不出糖醋酥鱼来呢?”高点评对林战李昕道:“来,这茶要趁热饮用。”那老者冲高点评道:“哎,四个人你倒了三杯,你不喝呀。”高点评道:“你误会了,是我们三人一人一杯。你要是想喝,就演练一招绝技来。”老者指着林战道:“他俩也没有演练绝招啊。”高点评道:“他俩懂得茶道,你懂吗?”林战起身道:“高大哥,你既请我品茶,我有个请求,请将我这杯送给这位老先生吧。大哥心意小弟全领了。”
高点评正要说什么,只见那老者右手凌空一伸,高点评以为他要抢茶杯,便来格挡,谁知那老者右手食指凝在半空,指向茶杯,只见那杯中茶水,如串珠玉一般凭空而出,一线飞入另一空杯之中,须臾注满空杯,竟如秉壶斟茶无二。只看得林战李昕二人目瞪口呆,半晌无语。再看那老者嘿嘿哂笑了才道:“谢谢这位小才弟美意,现在这杯茶是我的了。”林战李昕看得呆了,心下纳罕:这世上还有如此盖世武功,即便是笑书生老前辈在此,虽说是功力深不可测,也不过如此罢。高点评也惊道:“老先生好功夫,在下敬佩之至。”
那老者也不理会高点评,只赞:“好茶,好茶!”
高点评复入柜内,又秉出一壶,其壶扁圆如满月,甚是好看,那老者喜道:“哈,壶也可以造成这般模样。”
高点评道:“此壶名叫‘八卦清月壶’,内膛分为八格,格格俱不相通达,能入八种不同的温热水,可放八种不同的饮料,茶叶,莲蕊,菊花,山楂,红枣,枸杞,桂圆,雪莲。此茶为‘八宝珍珑’茶。待到茶水泡好,按住这壶中心一旋,八格又相互通达,混在一起饮用,清肺通脉,有幸饮品者无不叹为天下珍品。”高点评又炫耀地看向老者,尔后斟满杯子,问道:“老先生可想饮一杯,请示上绝技。”
那老者也不搭话,平伸左掌,手心向下,离杯上一尺有余,罩于杯上,眨眼功夫,但见杯中袅袅热气散尽,犹如冰水,再过一会,那茶水坚实如冰,凝结杯缘。高点评又是一惊,道:“啊,天山玄冰掌。请问阁下是哪位老前辈?多有失敬。”老者也不答,自顾伸出右手,罩住杯子,如前般一样,霎时之间,只见杯中热气渐起,一会儿又是一杯热茶,气氤腾腾。高点评这次更为惊讶,拱手一揖道:“观空掌。老先生,晚辈得罪了,恕在下蒙昧,天下能同时运用玄冰掌和观空掌的,却是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