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场上人声嘈杂,但这几句议论之声,林战却听得真真切切,听到有人轻谩父亲的威名,自是恼怒,只恨自己平时于习武之道不甚用心,学艺不精,以至今日累及父亲的名声,自是羞愧难当,脸面一红,急声快语地冲着场上众人大声道:“我爹爹是大英雄,不许你们辱没他。”
一人轻笑道:“林斩岩武功高强,却被飞贼害死,已成江湖谜案。”
斩天狼见林战进招轻飘虚浮,知他功夫已是寥寥无几,便猱身而进,再来拿他,林战所学有限,只这三招最为熟练,便又重新劈出这三招来,斩天狼这次却不再躲闪,左手格开,右手径拿他后颈,林战一时左支右拙,三招皆失,登时凶险频现。
林战出第一招时,便已弊端毕现,只是斩天狼惮于斩岩剑,没敢轻易出手,而栖云鹤早已洞悉,眼下见林战将陷险境,便伸杖往林战前一挡,一道内力源源不断传至林战丹田中宫,那道内力急速上窜,恰巧这时林战一掌斩出,正斩在斩天狼手腕处,斩天狼只觉一股大力施加于内关穴处,便如火炭灼伤一般,内心一惊,忙收力回撤,收得猛了,林战的手掌上发出的力道弹劲未消,斩天狼竟打在自己额角,立时肿起一个火疙瘩,更是羞得他满脸通红。
众人又惊呼:“咦,斩岩剑果然不只是徒有虚名。”栖云鹤暗助林战,却无一人觉察。
栖云鹤见林战刚才言语激昂诚恳,面对斩天狼淫威又是气色不动,便对这少年心生敬佩,向林战问道:“林斩岩是你什么人?”
林战初涉江湖,不懂行道,不会说“家严,家父”之类的敬语,如在家中一样,直言道:“是我父亲。”
栖云鹤道:“怪不得小小年纪,说话行事这般正气凛然,原来是林大侠之后,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当年,林斩岩出道时也不过十七八岁,如此看来,真是江湖之幸,后继有人呀。”
场上有人轻声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也有人道:“这斩岩剑只不过是名声高罢了,武功也没见得有多厉害呀,你看这孩子的身手就知道了,只怕是虚有其名。”
栖云鹤又道:“这场上数百上千人,也只有你是条汉子,我托付你一件事。”
林战转身凝视着铁游侠道:“铁游侠不要说什么托付,从此刻起,你的事便是我林战的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栖云鹤从腰间取出一枚天珠,递向林战,言语深沉道:“看来我必命丧于此,古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可惜我栖云鹤树敌众多,今日必受千刀万剑杀戮,已然是大大不孝了,我死后请你帮我收个尸首,不至曝于野外,这场上千人,除了小兄弟你,无人配替我收尸敛骨,别让他们的手污了我的身体,更不要让这些猪狗糟践了。”他将天珠按在林战手上,“这个佩带在我身上多年,你去换几两银子,够买个棺木。”
栖云鹤这一通话发自肺腑,胜过万千豪言壮语,林战一下热泪盈眶,强忍片刻,一时抑制不住,竟如泉涌泄,激昂道:“自古英雄,与友相交,舍命担当,尚义勇为,是为真侠客,铁游侠扶危济困时,也不见您为利计较,急人之难,您也曾舍命向前。林战虽年少无为,身单体薄,向来视铁游侠为楷模,何况您神勇无敌,怎么说起收尸这种话来了呢?”林战虽居深山,年少时也跟父亲读些诸子经典,此刻惺惺相惜,感慨良多,便道出一片崇敬真情。
栖云鹤哈哈大笑:“小兄弟果然豪爽义勇,若今天不死,我当收你为徒,才不至今生遗憾。”
林战心道:我虽有授业恩师,恩师见到您这般神勇,也会愿意让我再拜您为师。想到此处,他本要说出“承蒙不弃……”之类的豪言壮语来,可眼见他大义凛然的气概,这一通感慨都化作热泪涌流出来。
栖云鹤见他纯朴无邪,更是欢喜,扬了扬手中的天珠道:“这天珠本是父母传给我的,我不忍它遗落……”林战不等他话说完,便上前,将天珠挂在他腰间,张张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栖云鹤嗬嗬大笑,横目斜睨:“可惜我一身武功,没有机会与旗鼓相当的英雄对垒决斗,却被一群宵小之辈围攻,师父,弟子愧对您了。”话未落地,不等他们动手,抡杖先发制人,直取张勘正。栖云鹤心道,斩天狼虽悍勇,却是实打实的对抗,张勘正内力虽差,轻功却是常人难及,每每偷袭得手,身上二十几处伤都是拜他所赐,便欲先解决了他。这一动手,呼啦啦又围上一众人来,将栖云鹤围在当中。
此刻,斩天狼忽心生毒计,趁此良机,暗运赤煞掌,使出他的杀手锏刑天开山,突然发难,头里甩出一对巨斧,是为前阵,双掌随后急攻而至,掌心两道赤光激射而出,他一心只想一招制胜,便使出十层功力,掌风极为凌厉,激荡生啸,隐隐听得掌风带出一阵狼嚎,分打两路,巨斧旋转飞,击向小寻、未霜洁二人,两个女孩见斧子来势迅猛,本能撤身躲闪。斧子越过二人径向栖云鹤飞去,栖云鹤铁杖猛点,一跃闪开斧子,斩天狼双掌已到,他知道赤煞掌凌厉,收杖转身,推开林战,自己迎着掌风顶上,舞动铁杖,化解劲道。
斩天狼后掌本打算后掌跟进,眼见栖云鹤连避两招,突然电念一转,又一毒计在脑中闪过,后一招竟停滞不发,不再跟进,趁这空档之即,斩天狼大手一伸,竟把林战抓在自己手中,身形逆转,迅捷无比,飘忽来去之间,竟跃出圈外,右掌张开,一掌按在林战胸前,虽只用了三层功力,却痛得林战失声嚎叫一声,趁林战张口之际,斩天狼左手一张,一颗药丸捂进林战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