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小寻仗着自己小巧玲珑，在人堆里东钻西蹿，又绕到秃子背后，冲他屁股就是一脚，秃子受辱，回头便骂：“小女贼，偷了爷的银子。”

小寻嘻嘻道：“你捉到我，我就还你。”林战再细看庄秃子，脸上两片腮红，如台上唱戏的伶优，好不可乐。原来小寻蹿出人群，摘了些花瓣，挤了花汁，染在手指上，顺手涂抹在秃子脸上，如擦了胭脂水粉一般。

秃子二人从两边围上来，小寻身子一矮，却如鱼入海没入人群，不见了影子。再看那两个汉子，踮脚四顾，四下寻觅，个个人的脸上都画了一个匕首的把柄。墨黑墨黑的，像刺了一块黥刑。

林战知小寻俏皮，变着法子戏弄他们。

脸上刺字是件极失体面极为侮辱人的事，因此几个人气得哇哇直叫，痛声大骂：“老子捉到了你，非得把你卖到大食做女奴去。”他们几个暴跳如雷，却又捉她不住，小寻在人群中故意嘻嘻呵呵，对他们戏谑逗乐。

林战眼见小寻身法敏捷，身子又娇小，在人群中钻来绕去，甚是滑稽，两个人被她耍得眼花缭乱，便放了心，开始细听台上台下的言来语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西陆神魔教副教主杜无常向前一步，向高而尚一拱手道：“高教主请了，在下杜无常今日有幸见识高教主，真是无限荣光，向来听说正统教为中原一大教，杜某偏居西北耳目虽短浅，却也耳闻一些高教主的威名，正统教一直想冲出中原，称霸西域，近年一直与西北一大帮刀帮眉来目去的，这次驾临楼兰，想必是想趁剿灭铁杖毒手渗透西域江湖吧，怎么能说没有利益相关呢？”

世人都知西陆神魔教教主杨铁崖醉心武学，崇尚无为而治的老庄之道，对本教事务向来不怎么上心，长年闭关修炼，大小事务都由杜无常料理。因此杜无常在江湖中声名甚至比杨铁崖还高。

杜无常这几句话不轻不重，却着实扎在高而尚的心尖上，杜无常话虽不多，却是故意在点醒江湖群雄，意思是说，台面上都说是不为私利，为江湖除害，其实台下都有内幕交易。

听了杜无常这几句，江湖众英雄个个交头接耳，悄声议论。

刀帮帮主万金刀与凉厉风向来有些交情，不愿在楼兰生事，只装作没听见，神色悠然，面无怒怨，静坐不理。

刀帮起于西北，虽号称西北一大帮，手下却乏有英雄之辈，只做些刀客营生，在江湖中远没有马帮、盐帮财大气粗，在武林中又不及正统教、西陆神魔教有实力，故而打算坐观虎斗，不愿参与进来，与铁杖毒手有仇有怨的，跟着叫叫嚷嚷，刀帮帮主也不拦阻，表面上看，似站在马帮盐帮一方。

高而尚脸色一绷，向杜无常怒目道：“杜教主言语无据，不可乱说，我正统教以江湖秩序为重，一路西来乃是为了追踪铁杖毒手行迹，前些天晚上，正统教部下弟子还在楼兰城外发现了铁杖毒手的行踪，率江湖群雄围剿未成，让那魔头逃了，于江湖正义之事，正统教向来身先士卒，不落人后，从没计较过利益功劳。”

张勘正道：“正统教向来想在西北江湖立威，哪个看不出来。你明里是帮楼兰剿杀铁杖毒手，暗地里与刀帮、楼兰城邦勾搭，挤压西陆神教。”

斩天狼当然不甘人后，也上前道：“高教主，贵教频频与刀帮来往，我天狼帮早就留意，上月二十三，你还拜会过刀帮玉门分舵是也不是？”

高而尚见被人揭露潜匿行踪，心中大为恼怒，便回击道：“难道斩帮主就愿意久寄于神魔教庇护之下吗？你不是也屡屡与御风山庄的李延邦李庄主私下会面吗？不知你又有哪些图谋？”

斩天狼思辨能力一般，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便又哑声不语。可此时，杜无常脸色一变，甚是难看。

杜无常知斩天狼口舌甚拙，又见高而尚提到神魔教，便言语带刺地反击道：“高教主远道而来，不知水土可服否？”

高而尚强压怒火，温和道：“多谢杜兄关怀，一来有楼兰兄弟照顾，二来在下身子骨还算硬朗，就算风沙大点，小弟还是能抗得住的。”一句话把杜无常给顶了回去。

斩天狼哪有这种细琐的心思，插话道：“高教主此次西游，也是为龙文而来的吧，以正统教教众广布，想必已经把详细信息都探询清楚了吧？”

高而尚回道：“在下西行，当然是有备而来，但不是为龙文，只为铁杖毒手一事。”

斩天狼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个都是伪君子，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铁杖毒手来的，那就拍拍胸口对天发个毒誓，你们有几个敢说不是为了龙文来的？我就敢直言，我就是为龙文来的。”斩天狼这一句话，揭了大伙的短，一下可把群雄都臊得不轻，天下英雄齐聚楼兰表面上虽是凉厉风邀请来，为了是结成联盟一致对付铁杖毒手的，可哪个又不是想探询龙文下落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没想到被斩天狼句句点破，众人各怀鬼胎，于是个个低眉垂首，不敢直视凉厉风。

“对，我也是为龙文来的。”张勘正最会随声附和，每次都在恰到好处时插上一句话。

凉厉风眼见群豪息声，已是明了，一来谁也不愿意得罪斩天狼，二来这些人确实是为龙文而来，不由一阵心寒，便在这时，

忽听空中一声爆破，震耳欲聋，大伙都仰头上望，却见一束烟花在头顶灿灿绽放，烟火未尽，落落飘下一团彩带，摇摇坠下，不及落地，彩带一收，变出一个人来。

惹得众人一声喝彩。

只见此人身形不高，不胖略瘦，窄窄的小脸，尖尖的下巴，面带微笑，手里端着一只彩盘。

林战却认得他，原来就是那个售梦少年。

售梦少年向众人团团一躬，大声道：“各位看官，各位大爷，请了，小可乃是一名滑稽小丑，请各位大爷来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