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过来：“客官，包子要荤的素的？”

那人提着腰间的流星锤，骂骂咧咧地：“你娘滴，老子半月没见肉腥啦，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就算是人肉的也先给俺上二十笼来。”

小二陪着笑忙去揭笼屉。

那人却一把将小二扒拉开去：“滚开。”

小二啪嚓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呲牙咧嘴，却不敢吭声，只是陪笑。

那大汉上前，一手托了五屉，整整十屉包子放在窗口的桌上，大咧咧地叉开腿坐下，不顾热气腾腾，先往嘴里送一个。

一边吸溜着嘴巴囫囵吞嚼一边念叨：“这包子真香，比宫廷御宴都好吃。莫不是用人肉馅包的？”

其他四人也端了几屉包子，放在桌上，却不落座，其中一秃顶对那大汉训道：“宗大哥还没落座，你倒是自个儿吃上了，不懂规矩。”

那大汉嘴里一边吞咽着一边说：“老子饿得发慌，管他娘的什么规矩。”

“陈抗鼎这人你还不知道，就这八不在乎的脾性，跟他还讲究什么规矩。”说话这人一身青衣，与其他兄弟不同的是，腰间系着絳色的丝带，手里拎着一把斧子，那斧子甚巨，少说也有七八十斤，从神情威严来看便是这几个人的头领，他们口中的宗大哥。

那人坐下后其他三人才依次落座。

宗大哥一落座就拍了陈抗鼎的流星锤一下，悄声说，“陈抗鼎，你给老子安稳些，吃个饭都闹这么大动静。”

“再上几笼！要肉的！老子馋得要嚼舌根子咽下去了。”陈抗鼎吃得兴起，说话越发大大咧咧起来，瞪着大哥模样的人骂道，“都怪帮主让我们寻什么龟儿子的龙文，害得老子睡不安吃不饱。”

江湖中人，走到哪里都大吵大嚷的，小寻也没在意，倒是陈抗鼎最后一句，惊到了小寻，她遽然打了个激灵，心中一凛，手上一顿，筷子凝在半空一瞬，而后才夹起一个包子。

宗大哥压低嗓音厉声喝斥：“陈抗鼎，你给我小声点。”

左边一个同伙用手指点了一下桌子说：“小不小声都无所谓了，天下人哪有不知道这事的，龙文重出江湖，上至朝庭神京、藩镇军阀，西域城邦，下到各帮各派、武林豪杰，飞贼山大王，哪一个还能坐得住，谁不想出手争夺。”

秃顶同伙接道：“说的也是，那就要看谁有这天大的本事，谁就先抢到手喽。”

宗大哥说：“抢到手还要看能不能把持得住，要是没有能耐护着，这龙文抢到手反倒是个祸害。”

陈抗鼎气冲冲地：“管他娘朝庭的还是军队的中原的还是西域的，谁敢跟老子抢，老子就先甩他一流星锤，撞他妈的一个脑花子都崩出来。”

宗大哥阻止说：“行了，行了，吃你的吧，别多嘴。”

陈抗鼎却是个倔强脾气，越不让说他话越多，又说：“我说帮主还抢什么龙文，想弄宝贝，咱们就到玉门关外，拦他一个国外的驼队，杀他一个商旅，要金有金，要银有银，珍珠宝石都不缺。”

林战初涉江湖，见识不丰。陈抗鼎站在门外吆喝时，他原以为这是一伙飞贼，又想，若是飞贼绝不敢大白天进城来，更不敢大呼小叫的。后来看他们行头，知是行商的马帮。直到谈论起龙文，他这才留心细听。

陈抗鼎左一句人肉包子，右一句人肉馅儿，再加上开瓢崩脑花子，直听得林战一阵阵恶心，一个包子刚咬了一半，实在是吞咽不下，噗嗤一下吐在地上。

小寻见他心生憎恶，正要起身安抚他，忽听右首那桌两个人窃窃私语：“这龙文果然是个稀世宝贝，竟然惊动了天下各帮各派，想抢夺它的可不光咱们帮主，这天底下只要有点能耐的人都惦记着呢，看来想夺得龙文非要有点真本事不可。”

小寻和林战悄悄瞟向右首，桌上两把弯刀，那二人他们身着藏青衣服，肩头绣着两把交叉的钢刀，一看装扮就知是天下一大帮刀帮的人。

刀帮于西北起家，吃的是丝路上的刀客饭，数百年下来，帮众已分布到了中原西域各地。

刀帮另一人悄声道：“是稀世之宝那是确定无疑的了，有人说龙文上刻的是宝藏图，有人说是进昆仑山神仙之城的秘道图，不管是宝藏图还是秘道图，反正龙文一出江湖，必然天下翻动，江湖豪杰天下英雄都奔楼兰来抢夺。”

先前那人又说：“十八年前谷遇蜀为换回龙文把整座楼兰城拱手让给了凉厉风，你想想那谷遇蜀斩愁剑法天下无双，无人能敌，像这种傲视天下的人，能让他动心的东西一定是……”

那人说到此处，竟是一时词穷，一句话打住半截，吭吭哧哧一会子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大为窘迫。

另一刀帮弟子道：“旷世奇宝。”

先前那人忙道：“对对对，旷世奇宝，旷世奇宝。”

小寻心里有事，凝视细聆，整个铺子里的四下动静无不留心细察，左耳听着刀帮这边的低语，右耳也没落下右边马帮的对话，只听宗大哥说：“你懂个屁，你以为帮主缺金银财宝吗？马帮的人想要珍珠玉石还用得着这么费心劳神吗？”

马帮一人又道：“大哥这么说，那龙文莫不是跟……有关？”

“嘘——”青衣大哥示意不要多嘴。那人声音忽然放到极低，又被青衣大哥这样一嘘，小寻竟然都没听清。

两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东道西，林战觉得新鲜，只当奇趣轶闻来听，最后一句被嘘声打断，还是不免有些失望，而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小寻却已是坐立不安，她手按在腰间，眼神游移不定，忧心忡忡。。

便在此时，忽听店后院内马声嘶鸣，陈抗鼎忽地撂下包子，奔到后门口，看到后院中林战小寻的两匹骏马，喜不自胜，一阵哈哈狂笑，大声道：“他奶奶的，我丢的两匹马都跑回来了。这两匹马真他妈的通人性，知道追着老子回来。”

那枣红马见到陈抗鼎，更是踏蹄不止，发出一阵阵欢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