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魔都,温度来了个断崖式下跌,街上年轻人穿裙子和短裤的被视作异类,中年大叔大妈早已穿上了传说中的秋裤,尽管没有什么风,但潮湿阴冷的天气还是让人心情沉重。繁华的cbd中心,一栋透明高楼的25层,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迎面一位风采奕奕的干练年轻人,发型精悍,发色很黑,淡青色西装,配合浅色条纹衬衫加上蓝色的领带,沉稳而不失锐气,脸上总是带着一种职业般的微笑,苏凌,八零后,公司骨干,老板红人。一路走来,坎坎坷坷,从懵懵懂懂的毕业生到管理几百号手下的职业经理人,几起几落,终于走上大区主管的位置,即代表公司上层的认可,又算是多年来辛勤打拼的回报。踌躇满志,野心勃勃,却又韬光养晦,外表看来低调而稳重,这正是一个欲成大事的典型形象。和门口的秘书lisa对视一眼后,从对方肯定的表情知道董事长在等他,“咚咚咚”,礼貌的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董事长今天这是第三次找苏凌单独谈话了,“坐吧,说说,这病毒感染的事儿的后续办法。”董事长说话不大声,但神情严肃,不怒自威。“是这样,上午向您汇报事故以后,我们正在恢复相关机台和服务器,但这次感染面积大,影响比较彻底,我们还需要时间。估计还需要60个小时,三个工厂才能完全恢复。我们已经联系媒体方面尽量低调报道,这次造成公司的重大损失我们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将全力以赴,将产能尽快恢复。”“还有呢,说完了吗?”趁着苏凌停顿的片刻,董事长继续发难。”当然,我们也深刻反省了内部流程,找到了可能发生漏洞的13个整改的要点,今天就落实到位,同时,要求供应商高度重视,并进行了一系列的配合整改,这次暴露出流程上的管控问题,相关责任人已经处理,当然,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责任,等事件处理告一段落,我将辞去大区主管的职位,并请董事会给予我相关责罚。”苏凌以退为进,他知道这次事故的背后其实还有很多隐藏的黑幕,董事会成员也有人深度参与,供应商也和公司高管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其中很多地下交易不为人知,现在出了事故必须有人来牵头接招,这个人不能是公司内利益攸关的山头大佬,董事长心里也有杆秤,知道这一锤子下去必将砸出个大窟窿,怎么砸,以什么力道去砸,都需要仔细斟酌考虑,如今苏凌主动负荆请罪,倒是帮了他的忙,顺势而为,倒不失为明智之举,等风头过了再重新启用这个心腹,而且年轻人磨砺一下,可以看看心性,当下片刻,董事长已有定计。而此时的苏凌,屏住气息,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这招险棋一出,他也不知道上面会怎样的反应,虽然心里盘算过千百回怎样处理最稳妥,如今这个引颈就戮的办法算是最不错的策略,但真要执行起来,心里还是难免患得患失,紧张焦急的等待着董事长的回应,此时的一分钟仿佛比一万年都要长,空气仿佛也在这时凝固。“小苏啊,你也是公司栋梁,这次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董事长悠悠的道来,前面的铺垫再好,其实苏凌大气不敢出等着的就是后面的转折。“但是,这个事情既然影响着么大,也不能没有人承担责任,这样吧,正好米国又个大项目,你先以高级项目经理的身份去支持这个项目,大区主管的位置让董事会老吕兼任一下,你也放下包袱,好好投入新的工作,你看如何?”董事长的慈眉善目此时却让人觉得距离好远,苏凌不觉中冷汗已经浸湿后背,但仔细琢磨这话语中的意思,这个项目他知道,投资巨大,对公司未来走向也有决定意义,应该是明降暗升保护自己的措施,而且老梁一直是董事长的老铁,一直负责销售的领域,让他管生产一定也是个权益之计,心里这盘算也仿佛如过山车般,起起落落,终于进入平缓的落地阶段。“好的,董事长,坚决执行公司管理层的指示,我这就收拾出发尽快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去,回头我马上叫老李跟着梁总处理后续事宜,您要是没有其他问题,那我就先尽快去落实。”苏凌表情坚毅的说。“去吧。”董事长露出欣赏的神情,这个年轻人还是可造之才,能屈能伸大丈夫,拿起茶杯,目送苏凌走出了办公室。苏凌此时才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恢复自信,向门口的董秘投了一个感谢的眼神,然后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打了个电话,把老李叫了进来,:“这次事故的后续处理事宜,董事会梁总会接手解决,我已经被安排去米国接受公司另外一个重要项目,你跟着梁总好好干,把事故影响降到最低,听从公司安排,落实杜绝的措施。有问题吗?”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苏凌的语气非常坚决简明,老李是苏凌底下多年的老人了,人很灵活聪明,虽然技术不是长项,但处理复杂局面下的复杂问题很有办法,再有就是让他配合梁总,自己的班底就能保全,等风头过后再回来,都是老人办事放心。老李支吾着:“苏总,您着一走,怎么办,大家都还指望着跟着您一起奋斗呢,我们离不开您呢。”老李小丹凤眼吱溜溜的转着,配合着硕大的肚子和白净的脸庞,有时候真的觉得他就是披着大妈外皮的奶油老生,苏凌知道老李想什么花花肠子,手一挥,“老李,你也是公司老人了,有你在,配合梁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毕竟,有你,上面有梁总,其他人就比较稳定了嘛,好好配合,你需要什么支持,也可以随时联系我。你一会就去叫秘书小东给我安排车,我先去米国出差加入项目组。”苏凌直盯着老李,多年的合作,两人都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好嘞,苏总,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我这就叫小倩给您安排车去机场。”苏凌在老李走后,坐下长叹一口气,虽然知道是暂时的别离,毕竟这个办公室承载着这几年的心血和梦想,但人生毕竟起起落落才是正常,想到这里,苏凌收拾了一下心绪,开始整理起自己的重要文件。秘书小倩的专业素养总是让苏凌非常满意,很快就妥当的安排好了一切,苏凌收拾好公文包,潇洒的走出了房间,临别的时候向办公室外的团队微笑致意,我胡汉三一定会回来的,苏凌想到这里,心里也在自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大土匪的心态了,不过微微一笑后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下楼后,坐上司机老吴的车,闭目眼神起来,一般到机场由于高速好走,非常平稳,苏凌都通过静坐冥想来休息大脑,毕竟繁忙的办公室生活难得有清闲的时候,多年的坚持,使他很容易入定,感觉放在腿上的双手发热起来,整个人进入了安静平和的呼吸中。车外,风驰电掣的行道树飞奔向后,沿着高速,黑色的大众稳稳的开向机场。
同样在中心cbd的另外一栋写字楼,透明的外墙让整栋楼显得特别通透,玻璃墙面上倒影出一个清丽柔和的身影,直发披肩,黑云流裳,英气不失婉约,靠近顶层的楼道上,阳光洒在过道上留下长长的光廊,余晖反射在银灰的墙上,静怡斜睦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火柴盒大小的车辆和蚂蚁大小的人们在楼下穿梭,很多时候,所有的外界环境仿佛和内心没有联系,那么多年的寒窗苦读,让自己从一个山村的小芳变成了一个出类拔萃的金领,但眼中浮现的情景仿佛还是故乡的蓝天和白云,心口涌动的不是各种商务数据和复杂的人事争斗,长长的走廊仿佛无限长,尽管脚步没有放缓,但时间仿佛停止了,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村口欢快的鸟叫声,直到,听到那无比厌恶的,猥琐的,高亢的中年男子的叫喊。
“徐妹妹-----!”码头哥叫住了静怡,码头哥是大家给这个小个子男人取的外号,短小彪悍,外露凶像,眼神中的索取仿佛无底深渊,而表面上的笑容中漂浮着一层虚假,让静怡心底里泛起一股恶心的反胃感觉,不知道每次看见他为何都是同样的感觉,但隐隐中觉得这个感觉的背后有着无数的凶险,所以每次都尽力小心去应付。“最近怎么瘦啦”他走到静怡身前,伸手就要去抚摸静怡的肩膀,“哎,哎,孙经理,君子动口不动手哈,有事儿说事儿哈!”静怡闪身灵活的避开,码头哥喜欢咸猪手,公司很多妹子都曾被这样关怀的“安慰”过,但无奈人家上面有人,众人敢怒不敢言,“办公室内不准抽烟,您这带头违反纪律哈。”妹子眼尖,看见码头哥手里的长杆杆赶紧将一军,“啧啧啧,徐妹妹这伶牙俐齿,我老刘可担当不起哈,看好嘞,这是电子烟。”,说完还得意得朝静怡脸上喷个烟圈,白雾缭绕的蒸汽中仿佛携带着码头哥赤条条的身体,扑向每一个心仪的妹子,弄得静怡退后好几步,玉手拂肩,颇显狼狈,“好啦好啦,咱别瞎扯闲话啦,这是老板要的物流改进方案,你好好瞧瞧,晚点咱找个单独时间好好聊聊。”说完,挤眉弄眼的对着静怡就要靠过来。静怡马上使出凌波微步,小心避过,欢笑着说:“这么重要的方案,我还是叫上小唐他们几个一起看吧,谢啦,孙经理。”一把接过文案,飘然而去。“小妮子,看老子不找机会.....”码头哥看着凸凹有致的静怡背影,双眼放光,喉头升起一股异响,但办公室内又不好吐出这口浓痰,只能硬生生的吞了下去,感觉胃里面有无数翻腾,更加剧了体内的欲望,使劲的原地用脚尖碾压了地毯好几圈,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静怡赶紧整理即将旅行的相关资料。这次配合总部要在本地实施一个复杂项目,硬件软件和总包分别来自匈牙利,德国和北京。时间紧,项目投资好几个亿,项目上马后将建成本地规模数一数二的世界级物流中心,所以静怡格外上心,小心准备,核对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何可能的风险,并整理自己的思路,拿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在出发前尽量去想清楚每一个细节,避免临时抱佛脚。在一遍一遍不断的质问自己和回答自己中,时间不知不觉已过晌午,秘书小依过来提醒:“徐总,您的飞机航班是下午两点半起飞,现在差不多该启程了。”“好的,知道了。”接过小依递过来的公文包,静怡疲倦的点点头,小依有些心痛的看着顶头上司,说实话,有时候她觉得徐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尽管发起脾气来非常厉害,但平时还是对她很柔和,回想起自己这个职场菜鸟,从开始什么都不懂,经过徐总的点滴提醒和耐心指导,现在也能很多方面也能帮上忙了,因为工作中的认可让小依比在家受到的肯定要多了几倍,她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幸福的感觉。小依转身带上门,让徐总能稍事休息。
出了公司的静怡很快又恢复干练的样子,坐上去机场的车,后座上,静怡拿起小依准备的面包就着咖啡快速的咬了几口,白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既不累也感受不到饿,吃东西感觉就是欺骗自己的肠胃,但晚上回到家就累得像条狗,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动,连卸妆都要老妈催促着才能完成,而偏偏晚上还失眠,越累越睡不着,天知道现代人过得什么生活,静怡心底也自嘲着叹了口气。拿出小镜子,补了补粉底,无奈的看着自己白皙的脸上挂着的淡淡黑眼圈,青春如白驹过隙,时光无情的在原来粉嫩的充满元气的脸上涂抹着痕迹,现在早已不复当年,全靠昂贵的化妆品维系着残存的而又无比脆弱的青春气息。
拿出手机拨打家里,等候音响了十几声才有人接,:“妈,你咋不接电话,让人担心哪!”电话那头老人也嗔怪道:“还不是你那个小祖宗,吃饭一点儿都不听话,刚刚还给我摔碗来着。”“我说妈—-,你老是这样惯着他,以后他上幼儿园没法适应啊!”“就你那套恶鸡婆教育方法就对啦,他还是孩子嘛,那么小,况且家里没个男人,他也没榜样啊,我说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能不能.....”“打住,打住,妈,您这唐僧紧箍咒我可受不了,那啥,我先挂了,下午两点半的飞机,这周就靠您老了哈。”“闺女,喂,闺女,你的胃药带了吗,哎。。。”老人遗憾的放回已经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声的话机,粗糙的两手摘下围裙上的菜叶,这是家里五岁的小祖宗弄上去的,无奈的摇摇头,艰难的站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