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性子好不好我不知道……脑子有点蠢倒是真的。”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讥诮之声，长衫男人脸上怒气勃然而生，松开小女孩的手，像一只斗鸡似的狠狠转头瞪向了楼梯口：“是谁，敢消遣你张爷——呃！”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他视线的尽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不急不缓地迈步走来，少年面孔虽然年轻，可身上却散发着让浓烈的灵气波动！

筑基修士！

“嗯？怎么不说了？你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楼五尘嗤笑了一下，停住脚步立在老掌柜和小伙计身前。在注意到楼下异变的一瞬间，惊怒的楼五尘就瞬间凝聚了一道rpg——改良版的分级爆裂风锥——在手上，只不过见到旁边的孩子，犹豫了一下又松开了。

当着小孩的面对一个单亲父亲下死手，还是过了一点。

简单给个教训好了。

看着面前战战兢兢完全看不出刚才跋扈的长衫男人，楼五尘心中既觉得微忿又觉得好笑。楼五尘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忽然右手一翻，在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一个巴掌便轻易击穿了他那远远称不上防护罩的护身气流，重重地印在了他的脸上！

“啪！”

男人被巨大的力道扇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半开的大门，连带着门页一起摔了出去！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就轻轻推了一下你怎么就摔了？身子太弱了吧，要好好练功啊。”

“咳……噗！”男人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撑起身子站起来，“前、前辈教训得是！晚辈受教!”

听到男人的话，楼五尘一声不屑的轻哼还没发出来，却忽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奔了出去。

“爹！爹你没事吧！”名叫青儿的小女孩奔到男人身边，踮起脚围着男人观察了一圈，才又气又急地冲着楼五尘喊道，“你欺负人！”

“青儿！”

男人惊急地去拉自己的女儿，可小女孩却一溜烟地跑到了楼五尘面前，抬起右手指着楼五尘说道：“你欺负人，你是坏人！”

“我欺负人？”楼五尘饶有趣味地看着青儿，“我不过是把你爹爹刚做过的事模仿了一下，我怎么就坏人了？”

躬着身子猫在一旁的黑袍男人身子动了一动，本还准备上前拉一拉小女孩，闻言更加噤若寒蝉起来，愣愣地看着楼五尘一步步朝小女孩走近过去。长衫男人则是一脸惊怒，忍着还未消散的疼痛便往里冲，却被楼五尘随手挥出的气墙挡在了门外。

“前辈！晚辈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任凭前辈处置，青儿还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还请——！”

“聒噪。”楼五尘又一挥手，将声音也彻底挡在门外，然后继续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女孩，“你说，同样的事情，我怎么就是坏人了？”

然而，面对让两个修仙者都噤若寒蝉的筑基修士，小女孩却是一点也不显得慌乱，甚至从她的表情看，比面对她父亲的时候还要自然些。小女孩直率地回望着楼五尘，认真地说道：“爹爹伤人，他是坏人。可哥哥你打伤爹爹，你也就是坏人了。不管是谁，打人都是不对的！”

“……”

楼五尘沉默了，戏谑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凝重的思索之色。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是错误的，是违法，是犯罪。而依仗修为恃强凌弱随意践踏他人，更是激起了楼五尘心中的愤懑，所以才对长衫男人下了狠手。

——可是从另外的角度看，这一举动同样也是恃强凌弱随意践踏他人的行为。他犯了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用惩罚的名义肆意攻击。

楼五尘忽然意识到，这是修为和力量带来的某种心态变化，面对自己能够生杀予夺的对象，长衫男人将自身看作高人一等的仙人，而自己却也将自身视作了一个裁定一切的审判者。

虽然看起来自己是仗义拔刀的一方，但本质上，却都是被拥有的力量改变了自己心中本来认同的‘道理’。

——伤害他人是不对的。

自己居然还要一个小孩子来提醒这种简单的道理——楼五尘的眼神平和起来，身上凌厉的气势渐渐消散。他挥了挥手，门口无形的屏障便消失在了空气中。本来被屏障阻挡着的长衫男人一个踉跄撞了进来，见到眼前的一幕有些惊疑不定，抬着手问道：“前辈……？”

“这孩子说得对。”楼五尘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打人终归是不对的……或者说，我也希望这件事是不对的。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楼五尘的话似乎让长衫男人惊讶不已，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回、回禀前辈，小女随我姓张，双名照青，照耀的照、青天的青，小名唤作青儿。”

“张照青……谁似长楸百余尺，高张锦绣照青空……张照青，好名字。”楼五尘拍了拍手，“好，就这样吧，这家的少爷是我的朋友，你打伤了他的人，所幸伤势也不重，就按正常的故意伤害民事赔偿吧，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害赔偿金，再加上被你打坏的商品……”

楼五尘转头和身后的两人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回过头来比了一个手势：“——赔这个数吧。”

楼五尘索要的赔偿银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对一个修仙者，哪怕是未筑基的修仙者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男子有些不相信自己冒犯了一位筑基修者竟能这样简单地解决，一时竟不由得呆住了。

楼五尘皱了皱眉头：“唔？你不愿意？”

“愿、愿意！愿意！”男子忙不迭地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号票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楼五尘，见楼五尘没有接，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绕到楼五尘身后，躬身递给了半躺在地上的小伙计和老掌柜。

“老丈，小兄弟，刚才是我一时心急，是我错了，这是我一点心意，还请收下。”男子将银票硬塞到还有些发愣的两人手里之后，才转回到楼五尘面前讪讪说道，“……前辈？”

“哼。”楼五尘本还有些不满，他能看出男子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交待，依旧没有把老掌柜和小伙计看在眼里，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那就这样吧。”

“是，是！谢前辈宽宏大量！”男子惊喜交加，连忙牵着女孩的手鞠了几个躬，正要往外退去，女孩却说了一句让他心惊胆战的话。

“大哥哥，我爹爹做了坏事已经道歉了，你还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