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所有就医手续，齐斯雨到处都找不到叶灵川的身影。

他大概已经离开了吧，毕竟受到了那样的打击。她不知道应该感到担心还是欣慰，现在的叶灵川一定很伤心，很痛苦，被萧蒻尘说了那样的话，一定难过得心都碎了。她想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至少陪在他身边，可是她却有些害怕面对他。

尽管微妙，她好像有一些能理解萧蒻尘的心情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离开了医院，昨天仅仅停了几个小时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她向前台的人借了一把雨伞走了出去，却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空地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

她轻轻走过去，在叶灵川身边坐下来。他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额前的头发流淌过他的眼睛，而他仍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

“你在看什么呢，灵川。”她轻轻问道，生怕打扰了他。记得刚到蓝市那所破旧的公寓时，他也总是这样望着窗外。她帮助他，包容他甚至冲他大吼大叫，却最终也没有问过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叶灵川轻轻地回答，“我只是想起了五年前的一个雨天。”

她没想到他会回答自己，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蓝市的那个雨天么？”

“不，是另一个雨天，”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温和，“也许是蓝市的那个雨天太刻骨铭心了，我才忘记了我的生命中其实还有好多好多的雨天，直到现在我才渐渐回忆起它们。”

“是么，”齐斯雨似懂非懂地说，“那么你现在回忆的是怎样的一个雨天呢。”

“一个很幸福的雨天，”叶灵川唇角浮起久违的干净笑容，“很辛酸，却又很幸福的雨天。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萧蒻尘的那个雨天。那是一个黄昏，我在教室里等萧蒻尘和我一起回家。她说要请我吃好吃的蛋糕却一直没有回来，我便生气地去图书室找她，我知道她一定在那里，像以前一样坐在她喜欢的那个男生身后发呆，甚至连和我的约定都忘记了。然而我跑到图书室的门口，却惊讶地看见……她在哭。她哭得那么伤心，流着眼泪对那个男生说着对不起，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卑微表情一次一次地说着对不起。而那个男生却无动于衷，他冷冷地看着她，说出的话语刻薄又冰冷。我不知道萧蒻尘那家伙为什么可以忍受，这种连我都无法忍受的态度，她为什么可以忍受。不仅忍受，还像个傻瓜一样跑到大雨里为了他拼命地找药，而那个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丢下她离开了。”

齐斯雨咬了咬嘴唇，她也记起了那个雨天，记起了那天就是她带着周梓孟离开的。

“后来我就站在雨中，远远地看她跪在地上焦急地寻找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药片，带着那样悲伤和绝望的表情一直寻找着。那一刻我望着她，心里想着，啊，如果她喜欢的人是我该多好，只要一点点就好了，只要有一点点喜欢就好了，我就会感到很满足很满足。哪怕只有一丝温暖，我也想全部给她，想用全部的力量让她幸福，不再让她流出一滴悲伤的泪水。被心痛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我紧紧地抱住她，我对她说，‘萧蒻尘你喜欢我好不好。你喜欢我的话，我会每天都让你很开心的。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做你最喜欢吃的东西给你吃，陪你做所有你喜欢的事，只要你愿意喜欢我’。很幼稚的话吧，明明是那么重要的第一次的告白却说得乱七八糟，可是那是我那一刻最真心最真心的誓言。因为那时的我不会说谎，脑袋笨，没有钱，没有勇气，什么都没有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可是，可是现在回忆起来，就连这些我都没有做到过。更讽刺的是，现在明明拥有更多的我，终于有了保护她的力量的我，却在用这些力量伤害她。曾经因为看到她流泪而心痛的我，发誓要让她幸福的我，乞求着她的一点点回眸就可以心满意足的我，想把伤害她的周梓孟碎尸万段的我，现在却在用比周梓孟残忍一百倍一千倍的手段伤害她！”

“那是因为她伤害你在先啊！”他心痛的样子让齐斯雨无比心痛，“比起她那样残忍地对待过你，你做什么都不为过的……”

“斯雨你知道么，”叶灵川痛苦地把脸埋进手心里，“昨天在楼梯下面，我抱她起来的时候，重重地恍了一下。她的……她的身体居然是那么的轻，比五年前还要轻……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和我在一起一定很痛苦吧，所以才会瘦成那个样子，所以才会脆弱到不堪一击。我可能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无论是爱还是恨，我都无法坚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