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太攀施施然的,从一座又一座的军寨之间穿行而过,踏进那空间裂隙当中。
下一个刹那,久违的蛮山荒海界,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如既往的灰扑扑的天穹,一如既往的,死寂而压抑的氛围。
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在成就元神之后,置身于这蛮山荒海界当中,太攀似乎是能够感觉的到,萦绕于这整个天地,萦绕于无穷天地元气之间的,深沉无比的悲哀绝望和不甘。
这一方天地,都还在挣扎,竭力的想要摆脱那无穷无尽的荒蛮,摆脱被这无穷无尽的荒蛮湮灭的命运,可惜,如今这一方天地当中,已然尽数都是荒蛮的足迹,这天地挣扎着,所衍生出来的一切,都会被这些荒蛮们循迹而至,吞入腹中,令这天地走向末亡的速度,再快三分——天之泪,便是这天地最后的挣扎,最后的不甘所化。
在这悲哀之间,太攀也是一阵默然。
人力有时而穷,与整个天地相比,他们这些修行者,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而已,连整个天地,都挡不住荒蛮的侵蚀,他们这些外来的修行者,又能如何?
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太攀便是一路往北而行,若是有人细看,便能够发现,太攀的脚步,根本就不曾落于这满地的苍黄砂砾之间——每每太攀脚步落下之际,都会有天地元气萦绕着,化作微风凭空而起,接住太攀的脚步,这是凌空步虚的手段,是从神境大修的飞遁化虹之术上,衍化出来的一个技巧。
夜幕降临之际,太攀的脚步,也是停了下来,他已经是离开了那苍茫的沙原,出现在了一处枯黄死寂的山坳之间,山坳当中,嶙峋的乱石上,蔓延着不规则的缺口当中,缺口上,是弥久的,沙化的痕迹。
整座山坳当中,都是这般嶙峋朽败的乱石,以及乱石朽化之后堆叠成的沙粒,除此之外,变什么也没有,不要说生机和花草树木,便是连泥土,都不见分毫。
泥土,同样是承载着大地的生机,当泥土当中的生机被抽取剥离之后,这泥土,自然也就化作了漫漫黄沙——死寂的黄沙,便是那孕育生机的泥土的朽骸。
山坳当中,太攀停下脚步,然后抬起头,仰望着头顶的浩渺星河。
“参商之野。”
“斗牛之间。”
“当时这一片区域了。”片刻之后,太攀收回目光,然后一轮罗盘,从其衣袖当中,滑落到掌心上,罗盘上,是十二圈的圆环,每一个圆环上,都刻得有一圈方位,而在十二个圆环的正中,则是一十二枚重叠起来的指针——这是定星盘。
与修行者而言,通过地形来判断一个地方,是很不靠谱的行为,毕竟,谁也不清楚,某个地方的标志性地形,会不会在突然的争斗之间断裂,移位,甚至是干脆是消失不见。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定星盘,就应运而生。
以头顶那永恒不变的星辰为主体,划分星域星宫,然后在星宫之下,以指针分别感应不同的主星之间星光的强弱程度,以及日月运行的角度,星光落下的角度,从而偏转向不同的刻度,以这种方式来锁定某一个区域。
“天干置于甲。”
“地支列为丑。”
“星野并立。”
“日月双分。”掌托罗盘,太攀缓缓的偏转着自己的方位,随着太攀的偏转,罗盘上的一十二跟指针,也是分别的偏转道不同的刻度。
“这边!”当那一十二根指针,重叠到一起,不分彼此的时候,太攀便是不在偏转,然后笔直的往前而行。
对着太攀一步一步往前,那重叠在一起的一十二道指针,也是以不同的角度,再度偏转过来,但这十二根指针当中,最上方的那一根,所指向的方向,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片翻越了八十四座山头,太攀才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的手上,那罗盘中心的十二枚指针,均匀的分散成一个环形,然后以同样的速度,同样的频率,在这罗盘当中旋转起来。
“就是这里了!”太攀托着罗盘的五指稍稍一抖,那罗盘,就已经是落回到太攀的衣袖之间,消失不见。
“只是……”目光在周遭环视一圈,太攀的脸色当中,便是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来。
他所在之地,是一处百十丈高的峰头,而这峰头上,嶙峋的乱石,不知道有多少被利器一分为二,断面平整无比,除此之外,那些还完整的乱石上,也是多出了无数一条一条的,笔直无比,深浅亦是完全一致的口子。
这是有修行者于此动过刀兵的痕迹。
“希望不会被人捷足先登!”太攀沉下心绪,神识,缓缓的放了出来,沿着自己的脚下的山石,一点一点的铺开去,很快,就囊括了方圆五百步的距离,将他脚下的这峰头,彻底的笼罩于其间。
这峰头当中,嶙峋的乱石之下,是一团幽沉——这,便是潜伏于这峰头当中的荒蛮。
神识隔着数尺,在太攀的脑海当中,勾描出那幽沉的轮廓来——却是一头大小五十多丈的荒蛮,这荒蛮身上的气机,平静无比,显然,这一头荒蛮,正在沉睡。
这也即是说,距离这一处峰头之间的战斗,已经是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否则的话,这一头荒蛮,绝对不可能在此间沉睡的如此安稳。
不过,这一头荒蛮的轮廓,和嵩明三人给描述出来的那荒蛮,却是截然不同,无论是体型还是模样。
嵩明三人所遇的那荒蛮,乃是一头山蛮,体型约莫有六十来丈大小,背上有八只犄角,这八只犄角当中,有两支已经断裂,余下的六支当中,又有两只,已经结晶化,晶莹剔透如琉璃——按照嵩明三人的说法,便是太攀只要见了那犄角的模样,便是立刻能够将那荒蛮给认出来。
“不是这一只。”太攀压下心头的失望,然后转向附近的另一处山坳,山壁,以及山峰。
其神识,小心翼翼的,渗透到山石砂砾之间,然后从一头又一头的荒蛮所化的那幽沉轮廓之间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