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潋光剑从剑鞘当中彻底显现出来的时候,凝聚于潋光剑锋的那一抹嫣红的血光,已然是凝结做了实质,如同一点水花一般,从那潋光剑的剑锋上,被抖落到这雷火阵中。
于是,刹那之间,这雷火阵中,将要散去的血色氤氲,陡然之间,又重新的弥散开来。
而在那天机位处,那天师府老道人,脸上的欣然之色,同样是陡然一转,化作了惊怒交加的模样!
“是谁!”这老道人,连周身的真元,都来不及运转,他的手上,那才刚刚被拢入剑鞘的,沉寂下来的长平剑,便是再度发出了清越至极的嗡鸣来。
“令!坑之!”粘稠无比的血色氤氲,翻滚着,氤氲当中,恍惚之间,有冷酷无比,森然无比的声音,响彻于每一个修行者的耳畔心间,所有的修行者,无论其是怎样的修为,在这森然冷酷的声音当中,都只觉得有无穷的恐惧,自心头而起,体内的真元,更是摇摇欲坠,根本提不起来。
“武安君!”
“白起!”
转瞬,所有的修行者心头,便是同样的名字浮现出来了——古往今来,这天地之间,也唯有这位以杀伐传名的武安君,会有这般煊赫的,视天地万物如无物的威势。
至于说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他的面前,那有着一条裂纹的,长平剑的剑鞘上,那裂纹,便是在那长剑的清越之间,飞快的蔓延着,当那‘坑之’这两个字,彻底落下的时候,那不知是什么材料铸造而成的剑鞘,已经是彻底的崩散开来,化作无穷的碎片,四散开来,每一片碎片当中,都有着无边的锋芒绽放——几近通灵的神兵,尤其是这经历了无穷杀伐的长平剑,其内的杀意和锋芒,便是那十大名剑,也未必能与之媲美,想要将之锁住,谈何容易?
更不要提,这长平剑上,还凝聚了一位巅峰状态的神境大修,积攒了近五百年的力量——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一则顾忌破坏了这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所形成的平衡,从而是影响那雷火柱的凝练,二则,也希望这长平剑,能够借助风孝文这剑主所留在其上的最巅峰的力量,更快的,更毫无波折的,成就通灵神兵,故此,在收敛这长平剑之时,这老道人,完全没有想过,要将这长平剑上,风孝文所遗留的力量,以及执念,给引导出去,毕竟,那个时候,这长平剑的剑鞘,还能够容纳住长平剑上的力量与锋芒。
而在长平剑的剑鞘,一点一点的将长平剑的锋芒收敛起来之际,那属于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的平衡当中,那天师府的老道人,以及长平剑的剑鞘,亦是加入进来,在将那长平剑和雷火柱之间的平衡分解开来的同时,又在彼此之间,形成了新的平衡。
按照那天师府的老道人的算计,等到那新的平衡出现的时候,那长平剑和那雷火柱之间,也将是被彻底的分开,而天师府的这无回谷之局,完美收官的同时,还能再多得一柄有望通灵的传世神兵——只是,无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这无回谷中,会有第二柄弑神兵的存在,同样,更没有人能想到,两柄弑神兵同时出现的时候,会有那样奇妙的联系。
于是,这对于天师府而言,近乎是完美的收官,便是在你收官的关口,那代表着胜利的大龙被屠,连带着那棋盘,都被生生的掀翻。
……
“武安候!”
“武安君!”
“不要告诉我,你在风孝文进秘库的时候,就开始谋算这一切了。”在那长平剑的锋芒展现出来,一瞬之间,又重新的消散的刹那,一个带着无穷威严的身影,也是出现在了宣室殿中,和宣室殿中得了刘启,相对而坐。
作为这统御了这大汉十三州万万百姓的王者,刘启身上的威势,可想而知,便是那些初成合道的修行者,在刘启的面前,也须得恭敬以待,然而这出现在刘启面前的身影,其身上的威势,却是丝毫不逊于刘启这位帝王。
这样的威势,便是那九大宗派的道主,都不会有!
这大汉朝中,有着这样能够与汉帝相媲美的威势者,仅一人而已——那便是长安城的都城隍,名义上,统帅这汉帝国中,所有神祇的,神祇之王。
在这都城隍踏进这未央宫的时候,未央宫中,所有的修行者,以及宣室殿附近,所有的侍者们,无论他们先前担负着怎样的职责,在这一刻,都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数百丈的距离,将那宣室殿方圆三百于丈,彻底的空置出来。
“说你颇具高祖遗风,果然不假。”
“当年刘邦,就是这般算计我们的。”
“不想数千年之后,刘邦的孙辈,又是这般算计了我们一次。”这长安城的都城隍,虚空一捏,便是捏出了一个和刘启身下一般无二的御座,然后直直的缩了下去,和刘启正对着。
“老祖宗哪里的话。”
“侄孙儿怎么敢算计老祖宗你?”见这都城隍一脸的冷意,刘启脸上,也是堆满了讨巧的笑容来,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统御万万生灵的王者。
“若非是老祖宗您坐镇这长安城,帝室几代传承,乃至于这长安城数千年来,怎么会如此的平稳?”刘启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到那都城隍的背后,捏着那都城隍的肩膀。
“没有算计?”
“你以为我会信你?”
“那长平剑,乃是一柄弑神兵,我不信你不知道。”
“让我猜猜。”
“在知晓了风孝文从秘库当中所得的,便是这长平剑以后,对今日之局,你便有所预料了吧。”“武安侯!”
“武安!”
“嘿,还真是真真假假,实实虚虚。”那都城隍的言语之间,虽依旧是充满了冷冽,但对刘启那讨巧的动作,这都城隍,却没有丝毫的拒绝。
就如刘启所说的那般,这在汉帝国建立之后,才出现的都城隍,本来就与这汉帝国,于刘氏一脉,有着脱不开的羁绊,这数千年来,若非是他一直镇守于此,刘氏一脉的帝室传承,又怎么可能会平稳到如此的地步?
“老祖宗可真是冤枉侄孙儿了。”刘启一边捏着那都城隍的肩膀,一边出声。
“老祖宗您也不想想,侄孙儿虽号称天子,寿五百,但本质上,也只是一介凡人。”
“再如何的智计通天,也不可能想得到天师府在五百年之后的举动。”
“又怎么坑会谋划出这无回谷的局面来?”
“你当然不知晓天师府的举动,但这与你的谋算,又有什么影响?”
“近五百年的时间,这天地当中,无一人知晓,风孝文腰间的,便是弑神兵长平剑,这其中没有你再出力,谁会信?”
“让我猜猜,纵然是没有这无回谷之局,风孝文的下场,会如何发展。”
“作为万灵山在帝国当中的主事人,风孝文,本就是天师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万灵山派驻于这帝室的主事者,历代以来,就没有能够安稳离开这帝国的。”
“但寻常的神境大修,不是风孝文对手。”
“想要将风孝文,留在这帝国当中,天师府出手之人,必然便是合道半仙。”
“有着这长平剑在手,出其不意之下,风孝文在陨落之前,说不得还真的有机会重伤一位合道半仙。”
“而那合道半仙,纵然是察觉到了这长平剑作为弑神兵的本质,但其伤于这长平剑上,明知其乃是弑神兵,也必然会将弑神兵带回天师府中。”
“然而,是弑神兵出,天地之间的神祇,必闻风而动。”
“如此,天师府和神祇之间,自然就产生了直接的冲突。”
“不过,刘启,你能够告诉我,你谋划这一局,意义何在?”言语之间,虽然没有了先前的森然,但那都城隍的脸色,却依旧是严肃无比。
“老祖宗,您还说漏了一件事。”刘启的脸上,有微微的黯然之色,“什么时候,风孝文才会离开这帝国?”
“那个时候,侄孙儿早就死去了的啊!”
“侄孙儿死去,新的帝王继位。”
“侄孙儿作用四海,耳目遍地,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九大宗派,诸侯王,乃至于万灵山之间的暗流?”
“侄孙儿在位还好,但等到侄孙儿死去之后,新的帝王,纵然是有着老祖宗您的庇佑,也未必有机会,在几大宗派,乃至于诸侯王施加影响之前,掌控局势。”刘启的声音,低沉无比。
“所以你就打算,以这种方式,将神祇和天师府,卷进局中,在以此为关联,将余下几大宗派,一起牵连进去,以此给下一任帝王,争取足够的时间?”那都城隍脸上的严肃依旧,只是其言语,较之于先前而言,已经是柔和了不少。
“那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刘濞等人,既然已经起兵,就不会轻易放弃。”
“纵然是他们难以跨过黄河,但时间,依旧是不站在你这一边。”
“他们只需要是在黄河之畔与你僵持住,那黄河以南,或许就真的要至此脱离这帝国了。”
“到时候,金瓯不全,你又当如何?”那都城隍的言语,不乏告诫之意。
“这一点,侄孙儿自然也是清楚的。”见那都城隍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刘启的姿态,也是越发的从容安稳。
“他们想要在河畔对峙,又岂会那么轻松?”
“侄孙儿已经发了密旨过去,今年冬至,若是袁盎没有跨过黄河的把握,便会放开对黄河一线的防守。”
“任由七王叛军渡河而过。”
“黄河天险一失,这长安城,便在他们眼前。”
“侄孙儿就不信了,刘濞他们,能够忍得了这诱惑?”说到这里,刘启的声音当中,充满了狠辣之色。
“你就不怕,他们当真是将这长安城,一鼓而下?”
“就算你是天子,镇守于蛮山荒海界之前的大军,你也不可能将他们调度出来助你御敌的。”都城隍此时,也是将眉头皱了起来,虽然他的职责之一,是保护这帝国的传承,以及保护刘氏的血脉传承,但数千年以来,其性情好恶,自然也是有所偏向。
“到了那时,会有匈奴寇边。”沉默了一阵之后,刘启才是咬了咬牙,艰难无比的出声。
“你敢!”听得此言,尚未等刘启说出接下来的话,那都城隍已然脸上神色大变,其身下天地元气凝结而成的宝座,也是在这怒意勃发之间,四分五裂。
“汉匈不两立!”
“若是忘了这一点,那你这一脉,也就没有必要传承下去了!”那都城隍,冷着脸道,口中说出来的,却是这天地当中,任何一个修行者,都不敢讲出来的话。
抹去一系帝室血脉的传承——天地之间,便是那九大宗派之一,都不敢行此大事。
“老祖宗放心。”
“届时,侄孙儿会亲自率兵北上,以拒匈奴!”
“宗室子弟,侄孙儿会一起带上。”
“若事有不谐的话,也不需老祖宗动手。”
“侄孙儿这一系传承,自然不会剩下。”
“而这长安城,也只静候新君!”说到这里,刘启也是闭上了眼睛,不在去看那都城隍的脸色。
“听你这意思,便是我也劝不动你么!”
“老祖宗恕罪!”刘启只是闭着双眼。
“高祖遗训,匈奴祸起,国内不敢有争。”
“不想连这一条,都被你利用上了。”
“刘濞等人,以大义举兵。”
“待你北上之时,纵然是这长安城,只是一座空城,他们也未必敢踏足其中。”
“一旦踏足其间,他们便失了大义。”
“没有这大义,他们又如何能觊觎帝位?”
“七王内部,本就不是一心。”
“帝位当前,他们又有谁甘愿身死族灭,为人作嫁?”
“不愧是他的子孙。”而这个时候,刘启所有的谋划,也都是彻彻底底的,展现于那都城隍的眼前。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