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就如月华,荡漾着一股令人心静的气息。就如现在老禅师这般的心静。
白芒代表了传送阵的开启,渐渐模糊的身影,代表着再过数息,诸葛南就要被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么,自己的付出,也算是值得了。既然值得,那么心为什么不能静。
就如老禅师一般心静的,还有道尊以及老院长。
虽然,他们看起来不似禅师这般的狼狈。但若是看一眼倒在他们的那些身影,自然也就明白了他们狼狈在了何处。
当然,那些身影与老禅师相比,真算不上什么。但命,总归是命。
诸葛南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再加上他本就苍老,看起来更加的模糊。
这样的模糊,三大尊者自然喜闻乐见。但对于沈傲君来说,却不。
剑三千为何突然入魔?洞庭湖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六消息为什么迟迟得不到反馈?
这些,足以让沈傲君联想到了什么。并且,串联成了一个满是血腥的故事。
所以,泰山派没了。所以,他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这个院落。
若说,初来这里。沈傲君的目标简单而直接,那便是居于院内的这位老院长。
但喜人的是,原本需要他四处奔袭的道尊以及老禅师一并出现在了这里。因为他很清楚,没有了那座小岛的援助,四处奔袭将变得艰难。
只是,出乎沈傲君意料的,原本的主要目标,反倒是因为诸葛南的出现,成为人了次要。而他诸葛南,则上升到了首位。
首位,便是首恶。在沈傲君看来,首恶不除,怎算功成?即便是如今的诸葛南可能过不了几年,甚至极可能半年不到,便将自动闭眼。
但若他自己闭上眼。那么,此刻极可能已经沉入洞庭湖底的那么多双眼睛,又怎么闭眼?这还不算沈傲君所不知道的属于和尚的那双眼。
你可以把这看成是一种执着,或者说是拗。
但谁不拗?
所以,沈傲君不能放任诸葛南离去。因为他无法保证,可以在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再次遇见。
于是,沈傲君手指再次指向了天穹。不同的是,随着他的手指向上,他的唇间凝聚出一粒血珠。
这血珠随着天光而上,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只鸾鸟胸前,缀入那如星般的印记内。
印记有七,便有七粒血珠凝聚,点缀其中。
老禅师催动秘术,强行将自己推入了那个境界。方才拖延出了传送阵开启的时间。
但若论术之诡秘,谁能及得上沈傲君?
那鸾鸟的胸前,渐渐璀璨如星空。而其中,七颗星辰尤为耀眼。
而此刻,这片星空随着鸾鸟的振翅,投向了那道白芒,落在了那道传送阵上。
传说七星内蕴大伟力,得之可逆转阴阳,倒逆时光。
但传说必经只是传说,就算是真,那也需仙人手段。
沈傲君不是仙人,自然无法逆转阴阳,倒逆时光。
但谁说非得要倒逆时光?
那片星辰停在了传送阵上,也让传送阵停在了那里。所谓的那里,便是阵法运转的程度。
只要阵法没有完全运转完成,那么传送就不算完成。那么,诸葛南便哪儿都去不了。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诸葛南的身影渐渐的从模糊再次真实了起来。而那传送阵,既不停止,也不继续,仿佛就此被冰封了般。
诸葛南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恐惧多是因为生死。当然,也可以参杂其他的一些。比如,对于未知的难以理解。
可就在道尊与院长严阵以待,准备着如禅师般,倾尽所有的时候,异变陡生。
这个变故发生的十分突然,完全没有预兆。
只见,天光突然间暗了一下,便又迅速恢复了正常。就像是烛火被风轻拂,摇曳了一下。
若真是烛火,倒也正常。但换做了天光,那便显得妖异了。若以烛火比天光,那得要多大的风,方能令其摇曳。
这个过程,很短暂。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以至于,真当是自己眨了下眼睛。
但沈傲君不是寻常人,无论道尊、院长还是禅师,都不是寻常人。
所以,他们很快的便察觉到了异样。然后,齐齐望向了天穹。
天穹很静,如寻常一样。但是,他们依然从这寻常中,看到了那不寻常。
天,变了。
不是说天的颜色变了,亦或是换了另一片天空。而是,这片天地的元气变了。
原本的缓和,变得躁动。原本的躁动,变得缓和。就好像两个容器里的液体,开始相互的融合时的稀释,或者浓稠。
天地元气的异样,必然有因,自然也就有果。
因在何处,还需查验。但果落何处,却很快便有了应验。
天地元气的动荡,对于寻常人来说,或许不过是吹散了的风,骤乱的雨。不知其异然。
但是对于以天地元气为本的那些强者来说,或许便是致命的。越强,越致命。
元气的动荡,最为直接的一个后果,便是使得原本有序的术法、招式变得无序。然后,脱离掌控。而脱离掌控,就意味着危险。
沈傲君招引而来的那片天光,便是天地元气的一部分。而今,元气紊乱。那片天光也跟着动荡不安。而这股动荡,直接化作一股巨力,向着沈傲君袭来。
这,便是元气紊乱的反噬。术法越强,反噬也越狠。
瞬间,沈傲君如遭雷击。一口鲜血喷出,虽然不似老禅师那般的萎靡,但却也并不好受。
但沈傲君并没有就此斩断与那道天光的联系。因为一旦斩断,那么那传送阵必然再次运转。
虽然,元气紊乱中,传送阵必然会受到影响。但究竟会影响到什么程度,或者说造成什么后果,沈傲君无从判断。
既然无从判断,自然不能寄之于希望。万事,还是自己把握比较稳妥。
依然还是那个原因,沈傲君不能让诸葛南就此消失于眼前。那么,他便只能选择继续承受着这股反噬。直至,天地元气再次平稳。或者,杀死诸葛南。
也许是承受着元气反噬的缘故,沈傲君的步履不再像先前那般的迅捷,但却胜在稳健,一步接着一步,不见停顿。
这一步步,就像是一次次捶擂,一次次的抨击着大地,然后发出一声声沉闷如鼓的声音。
这声音有着一种难言节奏,透着一股神秘的韵律。让人的心神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不好,是摧心术!”老院长一声急呼,闪身已经护在了那道传送阵前,将诸葛南挡在了身后。
摧,通捶。摧心,便是捶心。那一次次的抨击,不止在捶击地面,更是在以秘术让人的心跳不觉间陷入同种频率。久之,心脉尽毁。
即便是强如老院长,也不敢说能承受住这等妖异邪术,更何况是那垂垂老矣的诸葛南。
仅仅是几步间,诸葛南便已是脸色大变,手掌抓着心口处,不住的向下按去。仿佛在其下,有着某种东西正在跃动,想要破体而出。
诸葛南的面色难看,沈傲君这边也并不好过。正值这天地莫名混乱的时刻,强行施展秘术,所需要成熟的反噬非比寻常。但为了让那些该逝去的人安息,也为了让自己心安。这些反噬他必须承受。
咚咚声突然急促了起来,就如诸葛南此刻起伏的胸口。道尊抢先出手,他必须在诸葛南承受不住之前,打断沈傲君的施术。
这个时候,道家术法的优势便得到了极好的体现。一个简单的火球术,攻击迅捷,又不需要近身抢招。值此刻不容缓之时,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选择。
就如道尊所预想的那样,火球呼啸着落在了沈傲君的身上,然后炸开化作了一篷的火星。
火星中,沈傲君的身体被震得一阵摇晃。更是被那股冲击力推得向后猛退了一段距离。
只是,这段距离似乎有些远。远的,足够沈傲君退出好几步。
于是,一连串急促的捶擂声响起。而在这串捶擂声中,诸葛南捂着胸口半跪在了地上。看起来,已然是到了极限。
道尊暗呼一声不好,后悔自己不该低估对方必杀的决心。
所幸,老院长已然趁着这个空隙,杀到了沈傲君的跟前。抡起手中一杆铁尺,便向沈傲君当头砸去。
这一尺,狠辣且沉稳。但除了带起冽冽的风声外,竟是不带丝毫的元气。
原来,老院长竟是将实力压制到了地境巅峰。为的,便是不受这紊乱的天地元气的反噬。
虽然压制了实力,但是对于眼下的情境来说,不啻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因为,对于不惜承受天地反噬,也要施展“摧心术”的沈傲君来说,任何的外力,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这铁尺很重,虽然随着沈傲君的一个偏头,没能如预期般落在他的头上,却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的一声闷响,铁尺在沈傲君的肩头拍出了一朵血花。
沈傲君闷哼一声,再向后退出了三步,也蹬出了三声闷响。
当然,沈傲君本可以再退几步。但第二记铁尺已然再次逼近。
一记不行,那便二记,三记......直至,直至对方如以往记忆里的那些顽童般,不再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