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三层式的低矮水晶吊灯挂在一幅画像前。
那幅画像是一位母亲。是龙族现任之帝——赫·布莱恩塞尔的母亲,欧丽雅夫人。
她高贵美丽,着一身蓬纱束腰长裙,端庄坐在软塌椅上,花白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又有低奢的珠宝项链挂在脖颈处。
看上去,优雅,端庄。
白面书生依旧那幅打扮,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他就是迪恩·戴里克德·唐。
他拥有最古老而尊贵的姓氏。如他的身份一样尊贵。
此时,他坐在画像下方壁炉前左侧的沙发上,说:“不,他有一点说错了,我颁布禁军令,可不只是为了维持安稳。你知道的,我还为了手里的——这把握住的沙。”
赫·布莱恩塞尔站在对面的沙发后面,抚摸着墙壁软皮上凸出龙首之雕塑,说:
“迪恩,你可知道,沙子握得越紧,流失得就越快。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你这个位子,坐得太久了。”
迪恩·戴里克德·唐靠沙发,抬头看了一眼赫头顶的那幅画像。
那是一幅全家用餐的其乐融融画面,一阵羡慕的意味冷不丁就把迪恩咬了一口。
他说:“不是我坐得久,是我还没有到退位的时候。”
赫转过身,一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边上,说:“不过,你这一道禁军令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
鬼族的莲镜幽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婉月的国家发生了政变。眼下,他们那个小族正要举兵。说是要帮她拿回政权。呵——
真是心比天高。这要是真出兵了,康斯柯曼王国以后就变成了鬼族的统治领地。一个小族妄想成为诸侯,呵,真是自不量力。”
迪恩的眼睛又扫向了画像旁边的三幅小像,它们一个一个竖着下来。
第一个是赫的母亲——欧丽雅夫人喝茶的画像,笑容在嘴角,更在眉眼。
第二个,是巴泽尔拉莱王国的子民,他们笑容在脸上,正是打水的画面。
第三个,是巴泽尔拉莱领地的全貌,平原广阔,百姓安居。
迪恩收回视线,说:“他那哪是仅仅想当诸侯国主,他还想统治整个维尔摩纳帝国呢。他和那个鼹族的山吉尔两个,沆瀣一气,贼鼠一窝。现只能用禁军令稳一段时间了。迟早有一场战要打,除非,康斯柯曼王国那个篡位的女人自己愿意把位子交出来,不然——”
赫绕过沙发,在迪恩的对面坐下,说:“迪恩,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了解你?这件事,若是让帝都的士兵出城直接去解决了,是最有力的办法,但是,您呐,不想让百姓说在位期间出这种事情,所以才有了主意”
迪恩·戴里克德·唐说:“对呀,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却在我即将退位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那一仗还是必打的,或早或晚,避都避不了。
鬼族和鼹族的关系又密切,特别是鬼族,一直不服我们的统治,我要是这时候出兵,他们来个‘帮助出兵’,或者,这时候,我同意斯塔辰出兵去帮婉月夺权,他们又来个‘帮忙’,呵岂不是让我的任期里有了污点?”
迪恩·戴里克德·唐站起来,接着说:“总之,这件事不能急,总得找个理由,名正言顺地处理康斯柯曼王国的政变事情,如果能按我维尔摩纳帝国的终极法律来处置篡位者,既免去了战争,也让我任期圆满,多好呢!”
“你就是律法的缔造者和始终维护者。”赫说。
迪恩·戴里克德·唐笑了一笑:“说,你要是我,也会这么做。”
“不,我不会是你。也绝不想成为你。放心吧。”
“呵呵呵~”
“呵~”
……
……
另一边,康斯柯曼王国境内的小镇上。
楼层上的每块破碎不全的玻璃窗,一个接一个,已经被这里的人看习惯了。
地上又脏又乱。
那些过往平民衣服单薄,一点也不像初春穿得。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坐在街角,她全身抹布寸衣,补丁一块又一块。脸上又黑又脏。
神志不太清楚。
据镇上的居民讲,这个妇人前几日就在这里了。
她疯疯癫癫的。见到十七八的男孩子就喊儿子,见到十二三的姑娘就冲上去喊小女儿,哭着抱着别人的小腿不让走。
两条泪沟呈深紫色,凸起的眼袋尤为明显。一副哭丧的脸,肿眼泡,赤红赤红的。头发又脏又乱,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酸臭味。
听说是丢了一对儿女,男孩子也就十七八的样子,女孩子也才十二三岁,都是在家里被人掳去的。本来说,要去报告给皇宫管治安的,被一大老爷劝说:
“哎呀,这位大姐啊,别去啦,您儿子被泰瑞莎女王接去王宫享清福拉。您女儿嘛,哎,这就不好说了,反正都是被女王陛下的士兵带走的。您呐,省点心吧。”
老妇人不听,她久闻那女王爱好年轻男子,多接去做宠,腻了就杀掉;又喜欢小女孩,听传闻说,那女王有一个地牢,里面专门关着十几岁的小女孩。这些小女孩被好吃好喝地生养到十六岁,便被杀掉,做处子汤。
说是能够怀孕。
后来,老妇人思念孩子心切,一个人跑到王宫前去大吵大闹,还大骂女王的姓氏和名字,被守在西亚芙拉尔圣堡宫殿前的侍卫打得昏迷,拖回到镇上。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一个卖黑馒头小店的老板发现。
那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亲眼看见这妇人的一对儿女被官兵带走,出于怜悯,就把自己的那份半个馒头给了她,还喂她喝了口水,说来也让人难以相信,这老板自己是做馒头的,家里能供自己吃的粮食却少得可怜。
老妇人吃了他的半个馒头,等于吃下他一个星期的伙食。
后来,老妇人恢复了体力,能够下床活动,却已经是神志不清了。
应该是被士兵们打伤了头。
卖馒头的老板可怜她,就留她住在家里,吃的分她,喝的也分她,还细心照料。哪知,老妇人忽然一日想起了她的儿子和女儿,于是跑回她自己的家,那是,才记得儿子女儿已经被女王带走,激动之下,一口气闷在心肺里——
再一醒来,手脚就不听使唤了,说说笑笑、哭哭啼啼地跑到大街上,见到年轻的男孩女孩都叫儿子女儿,实在是让人忍不住落泪。
而这一切,都被远在帝都的“心脏”看得一清二楚。
空荡的帝都皇宫内,灰色与黑色相见。
高耸的塔尖与窄而拔高的大殿被一阵不可言喻的威严笼罩。
这里,少有阳光透进来。
一条红毯,长达百米,从宫殿门口,一直延伸到宫殿内的高台脚下,又顺着高台天梯,爬了将近三四十米,伸到帝都王座的脚边。
红色赤亮,尤为明显。
迪恩·戴里克德·唐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淡淡地说了一句:“还不到时候。泰瑞莎·乔恩,不该你的东西,偏要拿;不该做的事情,偏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