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柳他们过了四关地界转眼间便到了三关,他们虽然总被守关者阻拦,但好在他们都是骑马能手,而且座下马也是难得的快马,所以与奈良二人距离还是在渐渐拉进。
夏之柳想着东方盈的邀约心中一阵悸动不由得难以集中精神,抬眼看了看天色,见天马上要亮了连忙收了收心神不住催马快奔。
要是追了一夜还追他们不到,那可是要被人嘲笑了。
他正狠力催着马,忽听一旁林中传来一人大喝之声。
夏之柳心中一惊连忙四下查看,只见路旁草丛之中噌地窜出一名手持利剑的男子,这人双手握着剑站到道路中央,剑在手上晃来晃去根本拿不稳,脚步也是摇摇晃晃仿佛一阵大风吹来都能吹倒。
夏之柳见此人突然出现急忙用力拉住缰绳,但马跑的速度太快,要想刹住岂是那么容易。
站在道中央的人见快马向自己奔驰而来不由得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好在夏之柳反应快,一见人影出现立马紧拉缰绳,座下马四蹄紧绷好不容易在来人面前堪堪停了下来,马儿打了个响鼻喷的来人一脸马涎。
此人正是诸葛礼,他伸手抹了抹脸呸呸吐了两声,眼睛一瞪高声喝道:“来人大胆,竟敢闯八关小道,不想活了吗!还不下马受死!”
夏之柳认出了来人,没想到这个差点死在他马下,握剑都握不稳的人竟然三关守者诸葛礼。
他愣在马上说不出话来,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
顾长老叹了口气,有气无力说道:“诸葛兄,你仔细看看我们是谁。”
诸葛礼“唰”地一声将剑斜挥一下,怒气冲冲说道:“我管你们是谁,我接到了族里响箭让我拦住二人,正所谓食君之禄受君之事,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从这过!”
说着哼哼冷笑两声接着说道:“你们遇到我是你们运气不好,还没有人能活着过我这关,不想死的赶快下马自缚,免得我动起手来你们连个全尸都没有!”
夏之柳将牙咬得咯吱直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看看我是谁!”
诸葛礼又将眼睛上的马涎擦了擦,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忽地一惊说道:“夏右使,怎么是你?”
夏之柳懒得同此人一般见识,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快闪一边去,别挡道。”
诸葛礼眉头紧皱犹豫半晌,沉声说道:“夏右使对不住了,虽然你是水族右使,但见响箭如见族长,她让我拦住你我也不敢违命,你还是下马自缚吧。”
夏之柳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颤,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顾长老催马上前,和气说道:“响箭如何说的?”
诸葛礼仰了仰头,说道:“响箭让我拦住二人。”
顾长老回头看了看身后人马,说道:“你看看我们有多少人?”
诸葛礼伸手点了点,说道:“大概三十余人吧。”
顾长老微微颔首,说道:“响箭让你拦住两人,而我们有这些人,你觉得是为何?”
诸葛礼面带迷惑,皱着眉头托着下巴不住沉思。
夏之柳哪有耐心等他自己想明白,开口怒道:“因为响箭便是我放的,我让你拦的人早就跑远了!”
听闻此言诸葛礼一摆手,说道:“不可能,我可是在这守了一夜,眼睛都没眨过怎么可能从我这过去?”
说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夏之柳被气的浑身发抖,他一见此人形貌便知他刚睡醒,而他竟然还敢说守了一夜。
夏之柳虽心中震怒但也不能将他怎样,毕竟诸葛礼接到响箭已经出来拦人了,八关守者都是海后钦点,如果没有确凿证据水族右使也不能随意责罚。
夏之柳独自生了半晌气,脸色由红到黑又到白,最终身子一松缓缓叹了口气,身心俱疲说道:“你放走了人我不怪你,你赶快让开路我们这就追上去。”
诸葛礼并未动作,抚着下巴眼睛一抬说道:“他们断然不会从我这过,莫不是改走了他路?”
夏之柳语气虚弱无力,仿佛看尽了天下沧桑一般,说道:“就算是走了别的路,我们也要从这过,有劳你让个路。”
诸葛礼“唰”的一声将剑收回剑鞘,嘴角一斜冷笑两声抱着肩膀说道:“既然贼人如此狡猾,看来只能我亲自出手了。”
说着上前两步走到夏之柳马后,伸手拉住马鞍便要翻身上马。
夏之柳回头看着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诸葛礼随口说道:“我同你们一同前去,有我在你们追到的可能便大出许多。”
听闻此言夏之柳内力一阵鼓动,脸色顿时涨红起来,扶在马鞍上的手慢慢抬了起来。
顾长老一见他面容便知他已经忍无可忍就要动手了,连忙伸手拉住诸葛礼开口说道:“那个……诸葛兄,这种小事就不劳你出手了,我们去追便是,你一夜未眠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着将诸葛礼拉到一旁,离夏之柳远远的。
顾长老不待他说话急忙向夏之柳使了个眼色,说道:“耽搁挺久了,我们赶快出发吧。”
说完一踢马腹向前奔去。
夏之柳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不想再与诸葛礼纠缠,将肚中火气往下压了压,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催马便向前奔去。
其余人见他们二人走了也不再耽搁催马跟了上去。
诸葛礼见他们走了,脸上一急快走两步,一边跑一边喊道:“你们别走啊,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他跑得比马可是慢了许多,转眼间便被甩没了人影。
夏之柳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心中不由得舒了口气。
诸葛礼跑了半晌见追他们不到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几人落荒而逃嘴角冷笑一声,低头看了眼右手断指慢慢向自己住所走去。
此时天色已白,初阳自地平线处露出了个尖,清晨的薄雾迷迷茫茫飘散林中。
雾气渗入衣衫之中倍感凉爽,奈良二人奔了一夜身心已是疲惫,被凉雾一激头脑清醒了许多。
萧西西不会功夫身体也弱,此时骑在马上身子感觉快被颠散了架,坐在马上都觉得随时可能掉下来。
奈良见她如此便与她放慢了脚步,虽然容易被追到但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看着萧西西累倒在地。
他心想,大不了与他们一战,虽然他们人多但凭着自己的功夫是胜是败犹未可知。
萧西西此时脸色白了许多眼眶下也有些发黑,身上粘上了些许尘土。虽然她骑马跑了一夜容貌狼狈,但想到要出了水族地界心头还是欢喜不已。
来时她一直嫌路途太近,没怎么与奈良多相处就到了地方,如今她却嫌路途太远,走了一夜也没有出了水族。
她是翱翔天空的鸟,注定不愿待在笼子里。
他们正催马走着,奈良视线扫到一旁,忽地见到路旁蹲着一人。
这人身形粗壮赤裸着上身,身上肌肉虬结看起来十分强壮,此时正蹲在道旁捧着一张比脸还大的碗大口吃着汤饼,旁边放着一把铸铁大斧。
萧西西也发现了此人,开口同奈良说道:“那是杨错?”
奈良点了点头,这里是一关所在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一直相信我母亲救了他夫人,所以他不敢得罪我母亲,如此他会放我们过去吗?”萧西西面带担心说道。
奈良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二人走到他身边放慢了些脚步,奈良手握慈悲剑剑柄时刻准备动手。
他的磁石巨剑虽然动作缓慢,但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马蹄哒哒向前走着,杨错低着头自顾自大口吃着汤饼眼睛抬也未抬。
奈良一直盯着他,待二人马匹走到他身前,拱了拱手便要开口问话。
不待他说话,杨错忽地开口说道:“来人勿要磨磨蹭蹭,赶快走,别在这碍事。”
他说话之时头抬也未抬,始终低着头大口吃着汤饼。
奈良心中一松,向他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催马向前奔去。
二人走出去数里回头一看,见他还在独自吃着饭食。
萧西西看着他孤独身影心有不忍,同奈良说道:“我问过我母亲,她根本不知道桃花渊这个地方。”
听闻此言奈良心中一震,他虽然早有预感海后在骗杨错,但听到萧西西亲口确认心中还是一阵酸楚。
杨错独自在此生活全是靠着心中一股执念,他认为十六年后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夫人,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夫人早已死去多少年了,他心中的期盼不过是一副泡影,等着他的只有无尽的悲凉。
杨错见二人走远了,慢慢将手中碗放到一旁地上,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
他拾起一旁地上的大斧,向手心吐了口口水,身上肌肉一紧抡起大斧用力向一旁粗树砍下。
清风徐徐吹得天空云朵飘荡,如同飘在小溪中的棉絮一般。
奈良二人骑了一夜马容貌狼狈,但夏之柳也好不到哪去,只见他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脸也黑了衣冠头发也乱了,骑在马上不熟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他是水族右使。
其实赶路疲累倒是次要的,最让他心中憋闷的是八关守者没一个帮上忙的,不是记错了响箭代号就是喝酒误事,或是崴了脚或是睡过了头,反正没一个正经办事的人。夏之柳心中怀疑,也许海后选的这些守关者就是徒有其表,可能根本没什么本事,要不怎么能让一个独臂闯关者如此轻易到了八关。
他心中合计,要是没有这些守关者耽搁兴许自己早就将二人捉了回去,哪还用如此费力追人,他想无论前方遇到何人他肯定不会停下马,就算一关守者杨错全身是血的拦在路中央他也会从他身上踏过去……
他正想着忽地眼睛一睁脸色一白,急忙拉住马缰绳,马被他一拉前蹄抬了起来后蹄在地上拖出两道凹槽。
所以说凡事不能说的太死,他刚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停马,如今眼睛没眨几下他又勒住了马,这也不知道是他今晚第几次勒马,反正他座下马早已习惯,只要他一动马儿就死命刹住。
夏之柳看着路中央躺着的大树愣在当场。
这树干躺在地上都有一人高,将前方路封得死死的,莫说是马就是猴子都得带着绳子才能翻过。
夏之柳向道路两旁看去,只见一边是山脚峭壁,另一边是湍急河流。
他指着树回头对顾长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长老见他憋着怒气哪敢乱说话,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夏之柳看着眼前巨树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他翻过这树干并不难,但是要想把马也带过去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忽地见到树干一边坐着一人,这人光着膀子正在埋头吃着饭食。
他越看此人越觉得熟悉,想了半晌一拍脑门,唤道:“杨错?”
埋头吃饭食的正是杨错,奈良二人走后他便在一段窄路处寻了颗大树砍倒,大树挡在道中央正好将路死死拦住。
杨错抬眼看了他一眼,嘴中嘟囔说道:“见过夏右使。”说完又大口吃起汤饼来。
顾长老一夜未食,见他吃得香咽了口口水,说道:“杨兄弟可知道这大树是何人拦在这里的?”
杨错抬起碗喝着汤水,随口说道:“知道。”
夏之柳脸带气愤,急着问道:“可是前方贼人砍倒的?”
杨错又将碗斜了斜,将剩下的汤饼往嘴里挑了挑,伸手指了指地上斧头,说道:“是我砍倒的。”
听闻此言夏之柳愣了一愣,接着面带怒色问道:“你将树砍倒拦在这里做甚,如此我们怎么去追贼人?”
杨错手上动作一停,看着他说道:“我收到响箭只是说拦住二人,并没有说后面还有人追。”
听他如此说夏之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心想杨错说的在理,响箭只说拦住二人并没有说后面还有人追,如此情况砍树拦人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深究此事也是他响箭放的不明白。
夏之柳干咳两声,转过话头问道:“那贼人可曾捉到?”
他这是明知故问,四下一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可能捉到。
杨错将碗中最后一口汤喝了下去,抬手抹了抹嘴,说道:“没有,他们二人太过狡猾,我树一歪他们就窜了过去,我没有马追他们不上。”
夏之柳见他说的漫不经心心中恼怒非常,可是他又不能怎样,杨错说的都在理实在没什么破绽。
他指了指树,说道:“那你把这树移开,让我们过去。”
听闻此言杨错将空碗放到一旁,缓缓起身拾起了斧头,晃了晃手腕走到粗树前抬起斧头向树干劈去。
“咔”的一声,树干上出现一个凹槽,溅出几点木屑。
一斧劈完他将手支在斧柄上喘了两口气,然后抡起斧头又是一斧劈下。
这斧劈的有点偏,离上一斧远了七八寸。
他看着褐色树干上两个白色斧印微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劈柴的功夫有点生疏。
夏之柳在旁看着,见他两斧下去就留下两道印心中焦急,问道:“这路多久能开?”
杨错向手下吐了两口吐沫,抡起大斧又是一斧劈下,“咔”的一声树干上木屑纷飞又多了一道白印。
他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快,有两个时辰准能劈开。”
听闻此言夏之柳瞪大眼睛眼皮跳了跳,手上一动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一边催马疾走一边说道:“跟我来,从后面绕过去!”
顾长老和柴长老对视一眼,然后默默跟着夏之柳往回走。
直到他们走出去五六里还能听到远处杨错“咣,咣”劈树声响。
见几人走远了杨错停下手中动作,口中“哼”了一声,单手握着斧柄,体内内力一动巨斧划了个大圆“哐”的一声砸在树干之上,拦路树干顿时化作两半,一半飞到一旁河水里另一半跌落道旁。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将巨斧抗在肩上,俯身拾起地上大碗缓缓向自己木屋走去。
夏之柳绕了二十多里才又走回正道上,但此时根本听不到前方二人声响,只能顺着地上马蹄印追去。
走回正路上他心中安心了些,前方再也没有八关守者了,不会再有这样那样的状况。
他心中想不明白为何大名鼎鼎的八关守者会如此不济,竟然连两个人都拦不住。他本想靠他们阻拦一下自己便能捉到,没想到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没用,五个人里面就杨错见到了人,还轻易让他们逃了。
夏之柳挥着马鞭“啪啪”抽着马背,眼睛瞪着前方,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箭,那他的眼神早就射穿奈良二人了。
此时日头升起薄雾散去,林中花草树叶都挂了一层水珠,阳光一照闪着晶莹的光,远远看来分外艳丽。
景色虽好,奈良和萧西西也无法享受,二人骑在马上不住前奔,一夜未饮未食萧西西面容带着憔悴,嘴唇已经干裂发白,头发凌乱眼神涣散。
奈良看在眼里心中不舍,伸手拉住了她的缰绳。
萧西西晃神半刻才发现马停了下来,神情一怔,面带疑惑问道:“怎么了?”
奈良将二人马都拉停了下来,说道:“你累了,我们下马休息一下。”
萧西西眼睛一睁连忙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耽搁不得,他们要是追上来可如何是好。”
奈良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说道:“休息片刻没有关系。”
萧西西见他如此神情,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忧。她也知道自己身子再难以支撑多久,要是继续赶路不出半个时辰她就会力虚跌下马来。但是停下来的话后面的追兵就会追到,那时他们二人谁都跑不了,如此岂不是害了奈良。
萧西西低着头咬着嘴唇心中纠结万分。
她实在不想回到冷冰冰的水族,更不想离开奈良,可是她却无法继续同奈良走下去。
犹豫半晌萧西西忽地头一抬伸手抓住奈良的手,说道:“你快走,要是你与我在一起肯定会被后面的人捉住。”
奈良没有说话,伸手指着远处一湾湖水说道:“你看那里景色不错,我们去看看。”
他话语平常如平时二人说话一般,根本没有丝毫紧张焦急。
萧西西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小湖,湖面在微风吹拂下荡起层层涟漪,湖边青草依依树繁林茂,确是一番美景。她心中想着让奈良独自快走,可是看着他催马向湖边走去自己竟然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二人到了湖边,奈良翻身下马走到萧西西马前伸手扶着她的手,萧西西犹如睡梦中一般顺从地随着他下了马。
奈良牵着她的手向湖边走去,萧西西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个不是十分俊郎的面孔竟然如此的好看,让她不忍移开目光。
但她还是狠了狠心,脚步一顿开口说道:“你快走吧,带着我你逃不了的。”
奈良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拉着她向湖边走去。
两人手牵手走到了湖边,只见初阳照在湖面涟漪上闪着橘黄色的光,萧西西不由得看得眼痴,愣愣地站在原处。
奈良寻了块干净石头坐在了地上,手上一拉将萧西西拉到身旁坐下。
她坐在他身边望着微波粼粼的湖水口中说不出话来。
如此甜蜜温馨场面她怎能开口让奈良独自离开?
哪怕是与他多待一刻也是好的。
萧西西默不作声将头倚在奈良肩上,眼中含情看着清风吹过的湖面。
奈良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平淡说道:“除非你想要回去,否则我不会留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