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晴空万里,微风徐徐。
在木族驻地北面一座小院里,一面容姣好身的女子正一招一式演练着掌法。
这女子面白唇红眉如柳叶,头发扎在脑后出了白皙额头,随着她抬腿伸掌衣摆不时被风带起,露出了里面穿的素白底衣。
此人正是木晚秋,她正练着神树前悟到的掌法。
在她不远处站着一白衣女子,这人眉目带着英气,面容白皙冷艳,虽是女子却有着不输男子的高傲气质,此时脸色平淡站在一旁,看起来较木晚秋都更为高冷。
虽是站在一旁,但她并未看着木晚秋,左手拿着一个翠绿木盒,右手葱白般的手指自木盒中捏出些黄色粉末均匀地撒向一旁放着的蜂箱。
她面容带着专注举止轻柔俊美,仿佛是纯洁仙女一般。
木晚秋演练了一番额上渐渐渗出汗来,耳边鬓角被汗水浸湿成缕的贴在腮边,动作举止慢了许多呼吸也变得粗重。
“可以了,停下来吧。”白衣女子盯着蜂箱徐徐说道。
木晚秋面上一松停了下来,手支着膝盖大口喘了两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汗水,说道:“师父,这便是神树启示里的掌法。”
白衣女子也不看她,葱白般的细长手指小心捏着粉末移到蜂箱之上,然后手指轻轻捻动,粉末均匀飘散而下落在蜂巢之上。
她正捻着忽地一阵细风吹过,几点粉末撒到了箱边之上。她微微皱眉,欠了欠身子樱唇轻启将粉末吹了吹,箱边粉末被她一吹徐徐向箱中飘散。
她见粉末已撒得均匀嘴角轻轻一斜,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笑容若有若无显得此人无比柔美。她挺直了身子看了木晚秋一眼,不紧不慢说道:“这套掌法厉害的紧,你现在功力尚浅练起来还耗神些,以后莫要轻易习练了。”
此人是木晚秋的传功师父名叫木蝶影,之所以称为传功师父,是因为她负责教木晚秋木族功法。木十薇平日事务繁忙根本无暇教木晚秋功法,所以便就安排了个传功师父负责日常教授。
虽说是师徒,但木蝶影比木晚秋也就大出去十余岁,再加上木族功法重养生,二人看起来年纪差不了多少,平日相处也如同姐妹一般。
木蝶影将手上木盒放到一边桌上,语气缓慢说道:“你能自神树悟到这套功法实在是了不得。”
木晚秋面带惭愧,低了低头说道:“这不是我悟到的。”
木蝶影动作一顿,“哦?”了一声说道:“那是谁悟到的?”
木晚秋迟疑半晌,小声说道:“是族长侄子木然已悟到的。”
木蝶影回头继续摆弄蜂箱,随口说道:“我记得他,当日你和他还打了一架,他为何要将悟到的功法告诉你?”
木晚秋脸上一红,手缠着衣服束带犹豫半晌说道:“其实……其实是我在闭关的时候他在旁边悟到了,我就顺便学了来。”
木蝶影手上一抖,将桌上木盒撞掉地上,盒子一翻将粉末撒了一地,脸带惊色看着木晚秋说道:“闭关之时需全身赤裸,他在你身旁,你……”
木晚秋知道她生疑,连忙说道:“师父别误会,我那时披了衣服,他也没对我怎样。”
她确实披了衣服,但她没说那衣服便是木然已披上的。
木蝶影舒了口气,轻提衣摆慢慢俯下身来,伸出手收拾地上洒落的粉末,一边收拾一边说道:“你呀,你要小心那些男人,他们心思狡猾的很,在意的只是你的身子。”
木晚秋脸色通红,走到她身边俯身同她一同收拾地上粉末,低着头说道:“知道啦。”
木蝶影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转到一旁。
木晚秋不想同她再谈木然已,看着一旁蜂箱说道:“师父,你何时能教我这役兽的本事?”
木蝶影低头许久脖子有些僵痛,伸手扶了扶白皙玉颈,嘴角轻笑说道:“这功夫讲究悟性,其中诀窍我早告诉过你,如果你心中至诚自然可役使虫鼠鸟兽。”
木晚秋眉头一垂,说道:“看来我这辈子是练不会了,我都学了三年了连一只蚂蚁也役使不了。”
木蝶影说道:“那是你心中不诚,你并没有真心想要它们帮忙,它们自然也就感受不到你的唤声了。”
木晚秋伸手将散落的头发向耳后捋了捋,说道:“这太难了,我还是学我的剑法好了。”
木蝶影轻轻笑了笑没有言语。
她抬眼看了木晚秋一眼,见她头发散了开来,柔声说道:“你看你头发都散了,来,我为你梳理一下。”
说着伸手拉住木晚秋的手,将她拉到一旁椅子坐了下来。
木晚秋解下头发束带,将头发披散开来,说道:“蝶影师父你真好。”
木蝶影站在她身后,自怀中拿出一把精致木梳,伸出右手将她头发拢了拢,左手拿着梳子细细地为她梳理头发。
她手轻轻抚在她头发上,看着漆黑发丝在手上划过眼中充满了爱意,说道:“你是我最喜爱的弟子,我待你自然好了。”
木晚秋感觉她梳的缓慢也不着急,随口说道:“师父你为何一直不嫁人呢?”
木蝶影手上一顿,眼睛看向一旁充满了厌恶说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都污秽肮脏,哪有晚秋你这般高洁美丽。”
木晚秋并未多想,眨着眼睛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女子还是要找个夫家的。”
木蝶影看着眼前玲珑的背影眼神渐渐发起痴来,左手向着木晚秋细白颈项抚摸去。
木晚秋顿觉发痒,缩了缩脖子娇笑道:“好痒。”
木蝶影定了定神,将手拿了开来继续为她梳理着头发,干咳两声说道:“晚秋如此说,莫不是着急寻夫家了?”
听闻此言,木晚秋心中一沉,叹了口气说道:“我师父已经为我定了亲了。”
木蝶影心中一惊,手上梳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握着头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是谁?”她脸色苍白说道。
木晚秋俯身拾起梳子回手递给她,说道:“不就是那个木然已,我讨厌他的很,可是师父一心要将我许配给她,说了许多次也没有办法。”
木蝶影拿着梳子愣了半晌,若有所失说道:“她说定了的事是改不了的。”
木晚秋眉头紧皱,语气焦急说道:“那可怎么办,难不成我真要嫁给那个痞里痞气的人。”
木蝶影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道:“你绝不能嫁他,我的晚秋绝不能嫁人……”
木晚秋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想着要与冯古成亲心中一阵厌恶。
木蝶影沉默半晌神色渐冷,眼神之中带着杀气说道:“杀了他不就是了。”
木晚秋一惊,连忙说道:“那怎么能行,他是青帝之子,要是被我杀了,那青燃谷被得被青帝翻过来。”
木蝶影咬了咬牙,看着身前娇小可人的背影说道:“你杀他青帝当然会翻脸,但是他不小心死在了青燃谷,青帝他本事再大也不能怎样。”
木晚秋心怦怦直跳,说道:“你是说,让他意外而死?”
木蝶影说道:“你不杀他,你就必须嫁给他,难道你愿意同如此污秽的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可是……”木晚秋虽然一直想要杀冯古,可是相处这些时日真要让她动手杀他,她还犹豫了起来。
木蝶影见她迟疑,心中一酸说道:“难道你喜欢他不成?”
听闻此言木晚秋连忙摆手说道:“怎么可能,我见他第一面就巴不得杀了他,我怎么会喜欢他。”
木蝶影将她头发用束带系好,扶着她肩膀将她身子转了过来,盯着她眼睛说道:“晚秋,你如此高洁美貌怎么能被他玷污,你绝不能嫁给他,你一定要杀了他!”
木晚秋看着她充满杀意的眼神,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师父为何一定要让自己杀了木然已。
她虽不明白,但她知道木蝶影说的对,以她师父木十薇的性格说出去的话是绝不会收回,如果自己不想与他成亲只有想办法杀了他。
只要不是木族人动的手,青帝也没有理由难为木族人。
木晚秋回想起冯古逼迫她吃猪腿,回想起在神树前欺辱她的事,狠了狠心沉声说道:“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眼神之中泛出一丝冷光。
“师妹想要杀何人?”她耳边忽地响起了冯古的声音。
听闻声音木晚秋心中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冯古叼着一根草棍慢悠悠向她们走来。
木蝶影回过神来,抬眼看向来人,眼神之中含着些许恨意。
木晚秋急忙站了起来,眼神晃动片刻,干咳两声对冯古冷冰冰说道:“我们在说要杀了闯进谷中的贼和尚,你来做什么?”
冯古走到跟前,顺手拉过一旁椅子随意坐了下来,说道:“正巧,我来便是为了那贼和尚,姑姑让我这些日子跟师妹你去捉他,她说在这能找到你我就过来了。”
木晚秋这才想起来昨晚师父确实说让她带着他去捉贼和尚。
冯古见一旁木蝶影皱着眉眼中带着杀意,愣了愣向木晚秋问道:“这位是?”
木晚秋冷言回道:“这位是木族北役堂堂主木蝶影。”
冯古脸上挂出一副笑容随意拱了拱手,说道:“见过木堂主。”
他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木族十个人里面得有六七个姓木的,叫她木堂主怎么能区分的开,于是改口说道:“请影堂主多多指教。”
木蝶影并未说话,背着手寒着脸看向一旁。
冯古见她如此姿态,心想木族人莫不是都跟木晚秋一般模样,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角色。
他也不愿在此人面前多待,转向木晚秋问道:“师妹,我们何时动身?”
木晚秋心想师父安排的事还是需要认真对待,于是回身向木蝶影行了一礼,说道:“弟子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木蝶影点了点头,眼睛还是冰冷的看着冯古。
冯古只觉脊背发凉,见木晚秋向前走去,匆匆站了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刚走几步,便听木蝶影忽地开口唤道:“晚秋!”
木晚秋定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她。
“谷东有一花洞这些日子开了花,里面香气宜人日凉夜暖,你们可以去那找找看。”木蝶影徐徐说道。
听闻此言,木晚秋眼睛眯了眯,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说完转身而走。
这个花洞木晚秋知道,每年春末夏初洞中都会开出五彩斑斓的花,洞中蜿蜒数里皆是花海,景色美的很。
虽是如此,但木族弟子却严令禁止去那,因为满洞鲜花不仅吸引人,还吸引了一种叫作血蝠的蝙蝠。这血蝠咬人虽不痛,但它们牙上含有致命毒液,只需咬上一口眼睛眨不了十下便就一命呜呼了。
木族都是习武之人,三五只血蝠根本进不了身,按理说本不该怕这畜生,但这血蝠行动成群结队,一旦进洞惊醒了它们往往一出来便是成百上千只。木族虽有飞花摘叶的本事,但没有人能瞬间摘上百片叶子,所以木族一直将花洞视为禁入之地。
木晚秋听木蝶影说起花洞,便知她在提醒自己可以借血蝠之手杀了木然已。
木蝶影确实如此想,她虽是女子但一直对男子厌恶非常,她觉得世间所有男人都是肮脏污秽,她不喜欢男人只喜欢高洁的女子。她与木晚秋相处时间久了渐渐对她起了爱意,当她听到木晚秋与冯古定亲之时心中若有所失。
她怨恨冯古,恨不得亲自杀了他,她不想自己挚爱的晚秋被一个肮脏的男人夺去。
木蝶影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指尖轻轻一弹,一点蜡黄色蜜滴自指尖飞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冯古脖子上。
这是她的蜂采的蜜,只要将此物沾到身上她便能随时知道他们的位置,即使再远蜜蜂也会告诉她。她想要随时监视他们,她不想自己的晚秋被夺走,她要时刻掌握他们的所在何处。
冯古并未有所察觉,随着木晚秋向前路走去。
日头渐渐爬高,晒在身上令人感到一股暖意,路旁树枝随风轻轻摇摆。
木晚秋持着剑板着脸走在前面,冯古慵懒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便如不认识一般。
冯古走了半晌觉得十分无趣,开口说道:“师妹,你我有婚约在身……”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木晚秋忽地顿住脚步,回头瞪着眼睛恶狠狠说道:“我绝不会嫁给你,你莫要再提此事!”
说完转回身又快步前走。
冯古被她吓了一跳,怔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抬步追了上去小心说道:“我也不想与你成亲,但这是姑姑的意思,我昨晚与她说也没说通。”
木晚秋“哼”了一声没有回话。
冯古继续说道:“既然此事你我意见一致,那么便算在一条船上。”
“谁与你在一条船上!”木晚秋头也不回怒气冲冲说道。
冯古从未见过如此大脾气之人,叹了口气和颜悦色说道:“我意思是说,既然咱们都不想成亲,那你我共同想办法还是会有转机,如果你我各干各的反倒难成气候。”
听闻此言木晚秋心中一动,心想也是,跟他发脾气也没什么用,要是闹僵了都没办法哄骗他进花洞了。
想到此处,她放慢了脚步与冯古并肩而行,不过眼睛还一直目视前方。
冯古见她忽然走到了自己身旁心中一惊,以为哪句话没说好又要动手,看来半晌发现她只是走在旁边并未怎样。
他暗地里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她这是听进去我的话了。
木晚秋沉默不语自顾自走着,冯古略感尴尬开口闲聊说道:“师妹,木蝶影是北役堂堂主,那咱们木族还有其他哪几堂?”
木晚秋故意想要与他搞好关系以便骗他进花洞,所以她这次并未动怒,语气平淡说道:“木族共分四堂,分别是东木、南藤、西风、北役。”
冯古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之所以如此称呼,莫不是因为东木堂位于谷东门前有棵大树,南藤堂位于谷南门前有条粗藤,西风堂位于谷西门前好刮大风,至于北役堂嘛,估计是堂主脾气不好,好于役使他人。”
冯古待人为善不喜交恶,见木晚秋对他冷言冷语并未生气,反倒有意与她和解,于是随意胡说两句逗她开心。
果不其然,木晚秋听他胡乱解释一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两人关系便就真的熟了几分,也没那么大怒气了,木晚秋止住笑声板了板脸说道:“才不是你说这般,木族功法博大精深,没有人可以样样精通,所以每人练习的功法各有不同。为做区分木族将功法大致分为四种,也就对应着四堂。其中东木堂的人练的功法多与树木有关,练得好的人可以化木成身,隐木无形,可是厉害的很。南藤堂练的功法与东木不同,他们主要是练习柔劲,练得好的不仅可以化藤为绳,还可以入地匿踪,要是南藤堂的人想要逃跑是没有人能够追的上。”
冯古在旁随意听着,附和地点着头。他并不关心木族东南西北各堂有何差别,他只是想此刻与木晚秋相处不是太尴尬就好。
木晚秋一说便来了兴致,也忘了是面对冯古,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至于西风堂可就更不一般了,练会的人随意一挥手便是一阵狂风,最厉害的是功法高深的人可以御风而翔,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冯古点头附和道:“厉害,真不简单。”
木晚秋眼中闪着光说道:“西风堂确实厉害,木族许多高手都出自此堂,但西风堂的功法也最为难练,练够二三十年才能小有成就。”
冯古摇头附和道:“真难,不容易。”
木晚秋接着说道:“虽然西风堂高声多招式狠厉,但其他堂练得精了也厉害的很。比如刚才见过的北役堂,这堂功法最为奇妙,他们很少修习自身,大部分功法都是为了驱虫役兽,练得精的人可以随意操控虫鱼鸟兽。”
冯古没想到冷冰冰的木蝶影还有这本事,说道:“如此说来木蝶影也不容小觑。”
冯古自小在酒楼长大,年纪不大点的时候就陪酒客聊天,通过多年与各种各样的人谈话他悟出一个道理:聊天作为拉进关系的手段,说并不重要,听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引导对方愉快的说下去,只要能使对方说得尽兴,那么便算是合格的聊天对象。
木晚秋对他的话深表赞同,用力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影师父全力运起功法莫说是虫鼠蚁兽便是巨象异兽都可操控。咱们要去的花洞全水族只有她进去后可以全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