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蝶影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他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逃不了了。
她并未答话,面带戏谑看着他。
冯古缓缓抬起手臂按向一旁的屋门,手上内力一动“啪”的一声房门碎倒一旁。
木蝶影不知道他所做为何,但当她抬眼向房内看去之时,眼睛顿时冒出怒火来。
只见屋中雾气蒸腾,正中之处放着一个大木桶此时正徐徐冒着热气,木晚秋一丝不挂站在门口处,脸上满是惊恐地看着他们。
明日便是成亲的日子,木晚秋当然要好好梳洗一番,于是就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准备了热水独自正房中洗浴。她洗了一半忽听门外有人声,于是神情紧张地问了句话,可是等了半晌并未听到外面回话,便就想着起身去看看。她刚出了浴盆便见房门“嘭”的一声碎倒一旁,冯古的身影便就出现在门外。
她正全身赤裸,猛的见到面前突然出现个男人心中顿时惊慌无比。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处。
木蝶影见她惊慌模样哪能忍得了,一个闪身便到了她身边,剑一伸挑起一旁衣物为她披了上来。
木晚秋受了惊吓,浑身瑟瑟发抖倚在木蝶影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她是个女子,虽然明日便会与冯古成亲,可是此时忽然之间被看遍了全身,总会觉得被欺负了。
不过冯古并未看她,一直侧着脸看向别处,但他也猜到了木晚秋在做什么。
木十薇带着人已经来到了他身前,抬眼看了看一身夜行衣的冯古,又看了看倚在木蝶影怀中哭泣木晚秋。
只见她光着脚裸着足,身上只是披了一件单衣头发还在滴着水。
木十薇眼睛瞪了起来,将牙咬得咯吱直响,就像是见到了惹事孩童身为长辈怒其不争一般。
身旁弟子身形一松,互相交头接耳轻声细笑。
成亲前夜新郎官耐不住性子趁着夜深前来偷窥新娘,此事确实是个笑谈。
要是平时发生这事大家一定觉得冯古无耻下流,可是此时却不一样,明日他们就要成亲了,早一日晚一日又如何。
木蝶影见众人表情便知道她们想到何处,面上一急张口便要解释其中原委。
冯古怎能让她先开口?膝盖一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眼泪簌簌而下,哭喊说道:“姑姑,侄儿错了,侄儿想到明日与师妹成亲心痒难耐,一时鬼迷心窍就想着趁夜深出来看看师妹。可是正好撞见她在洗澡,我一时没忍住就看了几眼。”
他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姑姑,我错了你责罚我吧!”
木十薇脸上通红,咬牙走到他身前,伸手掐着他耳朵将他提了起来,怒道:“然已啊然已,你说你猴急什么,明日她就是你的人了,你还差这一日?姑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一旁围着的弟子都在强忍着发笑,一个个脸憋的通红。
木十薇看了眼扶着木晚秋的木蝶影继续向冯古骂道:“还好被蝶影堂主撞见,否则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说着瞥了一眼木蝶影,眼神之中并没有感激,反倒是有一丝厌烦。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人家明日就成亲了,让他过过眼瘾能怎样,就算是发生了什么又能有什么?
现在好了,全族的人都知道她木十薇有个好色的侄子了。
木蝶影脸色煞白怔在原地,额上渗出汗水来,张了张口说道:“族长,他……”
冯古见她要说什么,急忙开口说道:“刚才影堂主已经教训我了,她一掌打在我背心疼的很,我受了剑伤后长青经只剩下一两年的功力,所以她那一掌我可是真真实实受了下来。”
他趁着木蝶影说出之前先为自己只有一两年的功力寻了个借口,如此她再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木十薇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怒,瞪了眼木蝶影,心想先不说偷看之事需不需要责罚,就算要责罚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而且他被晚秋刺了一剑还未尽愈,如此岂不是要害他伤重。
木十薇松开了掐住冯古耳朵的手,握着他肩膀一把将他翻了过去,伸手抚了抚他后背说道:“伤后难免损失些功力,过两年就都回来了。刚才那一掌无妨,并没有震开伤口,让你吃些苦头也好,省得你做些糊涂事。”
一旁木晚秋渐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初时她见门外突然出现个男人心中委屈愤怒非常,可是看清是冯古后心中便松了下来,后来听他说他是心痒难耐偷偷来看自己,心中又隐隐有些甜蜜。
可是此事被如此多师姐师妹看到了她还是十分难为情,于是皱眉瞪了冯古一眼,一跺脚眼中含泪怒气冲冲的走进了里屋。
她这一走围着的弟子再也忍不住了都嘻嘻笑了起来。
木十薇见她们发笑自己也板不住了,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为做掩饰她抬腿一脚踢在冯古屁股上,说道:“你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冯古被她一踢向前扑倒趴在了地上,撑起身来揉了揉屁股,回头看了一眼,一瘸一拐向自己房间走去。
木十薇看着他的身影,哼了一声自语道:“准备的倒是齐全,偷看还穿夜行衣。”
她的话语又引得一旁弟子大笑了起来。
木十薇板了板脸,回头挥了挥手说道:“散了吧,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都赶快回去,明日还有大事要办。”
族长都发话了,围着的弟子只能悻悻散去,一边走一边还在交头谈笑。
木十薇看了一眼愣在一旁的木蝶影,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头走了。
木蝶影脸上没有丝毫血色,额上汗珠簌簌而下。
“晚秋……”她口中喃喃道。
木晚秋听到她唤声并没有出来,隔着屋门说道:“影师父早些回去吧,明日……明日之事还得承你操劳了。”
木蝶影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她睁大眼睛无神地看向前方,脚步僵硬地向着自己住处走去,仿佛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望着熟悉的小路她心中悔恨不已。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如果放他走了现在岂不是可以安心入眠。
她忽地顿住了脚步,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心想如果现在去杀了冯古然后远遁中原去寻青帝,虽然一时之间族长会怨恨自己,可是等到青帝来到事情真相大白,族长反倒会感激她。
她掉转脚步向冯古住所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刚才还带着精光的眼睛又失去了色彩。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木晚秋已经喜欢上了他,刚才冯古偷看她的身子她根本没有生气,反而还在憧憬着明日的成亲之礼。
冯古受了伤她不眠不休陪了他数天,脸也未洗身上受的伤也不医治,如此难道不是真感情吗?
即使杀了他又有何用,木晚秋依旧不会回到自己身边,她的心早已属于那个人了,便是他死了她也不会回来。
木蝶影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最为恐惧的事情,一阵无力感侵袭了她全身。
没用的,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木晚秋已经不会再回来,便如昨日的太阳,即使明天再升起但那也不是原来的太阳。
“啪”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木蝶影蹲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臂弯之中不住的嘤嘤哭泣,仿佛是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这夜星光依旧,它不会为了这个伤心人而哭泣,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的泪水掉在地上。
第二日,天空晴朗清风徐徐,青燃谷内一片喜庆景象,房檐屋角挂起了一条条火红的丝带,道路打扫的一尘不染,木族上下都在为这难得的喜事而忙碌着。
木晚秋虽名为木十薇的徒弟,但其实是她的义女,木族族长嫁女那是何等的大事!
正礼时间定在傍晚酉时,但午时一过便有宾客陆陆续续前来。冯古逃也逃不了没有办法只能穿着红色衣衫脸上挂着假笑陪着木十薇接待各地来客。
至于木晚秋,按照礼节她在酉时之前是不会出闺房的。她在房中精心打扮着,她希望以最美丽的样子嫁给她心上之人。
眉毛画了又画,腮红涂了又擦,怎么打扮都觉得不满意,放下碳笔叹了口气,双手支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在想为何怎么打扮都不如意。
忽地她眼睛一亮,自抽屉之中拿出一只带着露珠的金钗小心翼翼戴在了头上,戴好后在铜镜前照了照,看着镜中的自己木晚秋笑了笑。
她知道这就是她想要的样子。
木晚秋心中回忆着遇到冯古的点点滴滴,想着他为自己披上衣裳,想着他担心自己饿硬要喂自己吃猪腿,想着他不惜双掌肿胀也要为自己展示掌法。
她心中泛起一阵甜蜜,她不知道为何当初让自己怒不可遏的事如今看来却是如此甜蜜。
窗外树绿花红,好像漫谷树木花草都鲜艳了许多,一朵朵红花开在路边院角为这喜事更添了几分欢庆。
木族嫁女按照木十薇的想法只需要木族的人热闹一番就可以了,毕竟木然已是青帝之子也算木族中人,没有必要邀请江湖中人。
她虽不想邀请,可是东南这边的帮派哪有不倚仗着青燃谷的。听说木族嫁女即使没被邀请不也得送上一份贺礼去,而且这礼物不能寻常人送去,必须得是掌门派首亲自送去。
只见青燃谷入口处一辆马车挨着一辆,车上均是拉着上好的珍宝。这些掌门虽然来送礼,但他们并没有收到邀请,所以放下礼物说几句客套话便要告辞回去。如此木十薇怎好意思让他们走,便就将来客都留了下来。
所以虽说她不想邀请人来,可是到了酉时上下木族长青殿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来的晚的人只能搭个木板坐在一边,好在青燃谷从不缺树木。
到了酉时木晚秋便就出了闺房。今日是回门之礼,没有那些迎亲礼节,她就站在冯古身旁和他一同见各帮派掌门。
冯古此时早已笑得面容僵硬脸皮发颤了,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一步一步走到了这个境地,只能继续装下去。
木十薇引着他们二人见了一个又一个掌门,冯古根本没记住谁是谁,木十薇让他如何称呼他便如何称呼,称呼完随意敷衍地笑两下便就打发一个人,然后等着木十薇再引着他见另一人。
木晚秋站在冯古身边心中欢喜不已,侧脸偷看他一眼都觉得心中甜蜜,她觉得如今长青殿上没有其他人,有的只是冯古,其他人不过是一个一个的影子罢了。
有时候去往另一处冯古有意无意会轻轻拉她一下,每当此时木晚秋都是脸色一红心中一阵酥软。
为了能够让他多碰自己几下,她总是放慢脚步或是迟一阵在抬步,她就这样偷偷享受着属于她自己的甜蜜。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临近戌时,冯古捂嘴打了个哈欠。
木十薇看在眼里斜眼瞪了他一眼,小声嗔怪说道:“这就累了?想想晚间温香入怀还不打起精神来。”
冯古忽地想到晚上有入洞房一说,顿时打了个冷颤,果然精神了不少。
木十薇见他眼睛明亮了不少又瞪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重色之人,一提此事就来了精神。
她又引着二人穿梭在宾客之中,不是向这个打个招呼就是跟那个结识一下。
他们正陪着宾客,忽然一名弟子面带焦急跑了进来,一见到木十薇便就跪倒在地。
木十薇神色一紧,忙问道:“何事?”
跪倒弟子面带焦急说道:“有人硬闯了进来,我们拦不住……”
她还未说完便听殿门处传来了“哈哈”的大笑声。
木十薇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大踏步进了殿,身后一帮弟子面容紧张持剑紧跟了进来。
这男子五六十岁,方面红脸眼如铜铃,一边疾走一边捋着及胸长须,声音粗犷说道:“表妹,快让我见见我的儿媳妇!”
木十薇一见来人模样脸上顿时现出喜色,面带吃惊问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她唤来人为表哥,身后跟着来人的弟子都停了下来。
族长的表哥她们都知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青帝,青帝想去哪她们拦着岂不是班门弄斧,况且他是族长的亲戚她们拦着岂不是自找没趣。
冯古见忽然来了个人便知事有不妙,听到木十薇唤他表哥,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表哥是谁,当然是当今青帝,青帝又是谁,便是木然已的父亲,正主父亲来了他这个假冒儿子哪还有好处?
冯古四下看了看,见周边许多人都看着自己,而且大部分都是门派掌门,知道无论如何也是逃不了了。
既然逃不了,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
青帝听到有人唤他表哥,抬眼一寻便找到了木十薇,眉眼带笑大声说道:“我本想着等我那傻儿子带着我儿媳妇回中原再见他们,可是独自在家等着实在心急。今日正好有事路过此地便就过来看看了,没想到正好赶在行礼之前。”他说着便走到了他们身前。
木十薇脸上一笑,说道:“表哥来得可是正是时候,您可是贵客……”
她还未说完,便见青帝摆手说道:“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快引我见见我儿媳妇!”
木十薇也不怪他,伸手将一旁木晚秋拉了过来,说道:“喏,这便是你儿媳妇喽。”
木晚秋面带羞涩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个万福礼,小声说道:“见过青帝前辈。”
青帝捋着胡须上下打量她一番,不住点头说道:“好,好,果然貌美。”
但紧接着脸色一板,说道:“不过有一事不尽人意……”
听闻此言木十薇一愣,木晚秋也是怔了怔心中忐忑小声问道:“不知……何事不得青帝舒心?”
青帝瞪了瞪眼睛,接着大笑说道:“就是你这称呼,都已经是自家人了,怎么还叫的如此见外?”
木十薇恍然大悟,伸肘碰了碰木晚秋,嘴角一笑说道:“还不改口?”
木晚秋羞得低了低头,柔声唤道:“父亲大人。”
见她羞涩模样,青帝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经意间瞥到了身穿红衣站在木晚秋身旁的冯古,笑容顿止,盯着冯古面带疑惑问道:“这人是谁?”
听闻此言殿中忽然便静了下来,没有一丝声响,便是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吓所有人一跳。
一旁坐在角落的木蝶影仰头喝了一碗酒,伸手擦了擦嘴角,眉眼笑了笑自语道:“看你今日如何收场。”
她已知不能再得到木晚秋的心,所以对二人是否能成亲并不是很在意,相比而言她更想看冯古热闹。
木十薇看看青帝又看看冯古,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脸都是疑惑。
木晚秋站在冯古旁侧脸看向他,在她心中出现了个名字。
“冯古”,第一次见面时他告诉她的名字。
木晚秋一直觉得他不是木然已,她从木十薇话里话外得知木然已为人幼稚急着娶亲,可是在他看来冯古并不如此。
她心里早已认定他这个人,所以他是谁并不重要,是木然已也好,是冯古也好,是张三李四也没什么。她只记得自己一次一次想要杀他,而他却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
木晚秋不在乎,依旧双目含情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想着他真有本事,竟然能骗过所有人,难怪自己一次都杀不死他。
处在感情漩涡中的女子就是这样,便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也能挑出优点来。
长青殿中宾客无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新郎官便是青帝之子,怎么如今青帝到了反倒不认识自己儿子。
偌大的长青殿一丝声音都没有,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冯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