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山花开遍了山野,大地上郁郁葱葱一副盛夏景象,已经到七月十五九龙壁聚首的日子。
这日褐灰山大殿上来了两人,其中一人年纪略长,得有五十余岁,身材魁梧胡须浓密短粗,披散着头发看起来给人以威严之感,便是玄教龙部之主霸下扳指隋天意。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轻人,这人二十五六岁,小眼小鼻神情平和,身穿灰白布衣手上拿着一把两尺长的灰黑尺子,正是丈天尺裁缝元贺。
在二人对面坐着一人,这人气度不凡眉目雅致面容随和,便是当今土族之长土立。在身后站着土渐萧和沙洛天以及土族一众统领。
土立眉弯眼笑起身拱手说道:“二位来到此地另我族蓬荜生辉,还请多盘桓几日好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隋天意平时一向板着脸,此时面对土族之长神情还是柔和了些,声音粗厚说道:“土家族长客气了,我们奉教主之命前来迎接褐帝前辈实在不敢耽搁,还请大人代为禀报一番。”
一旁元贺满脸的好奇打量着巨石筑成的大殿也不管二人说话,反正此种场合轮不到他说什么。
土立面带惋惜说道:“既然二位有要事在身我就不多加挽留了,改日无事之时还请逗留几日,游览一番西北风光。”
隋天意面带笑容说道:“一定,一定。”
土立微微颔首,回头对土渐萧说道:“去请褐帝。”
土渐萧道了声“是”快步走出大殿。
土立伸掌指了指一旁桌椅,说道:“二位稍待片刻,父亲他老人家年岁大了腿脚不便,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隋天意连忙说道:“岂敢。”
说完提了提衣摆与元贺落了座。
土立命人奉了茶,一提衣摆坐在了一旁陪着叙话饮茶。
过了半晌褐帝拄着拐杖由土渐萧搀着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隋天意之前从未见过褐帝,如今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他见褐帝身形佝偻脸上满是皱纹,眼皮耷拉着都看不到眼睛,觉得这就是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怎么也想不到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褐帝。
他虽轻视于他但还是站起身来躬身唤了声“前辈”,然后将来意说了一番。
他担心褐帝年老耳朵不灵光还故意大了些声。
褐帝年岁大了脑子迟钝,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口中“嗯啊”了两声,声音沙哑说道:“那有劳娃子领路了。”
隋天意听到如此称呼心中还有些别劲,但想到这人都快一百岁了也就不追究了。
他看了眼元贺示意可以走了。
元贺会意,手上一动丈天尺光芒一闪,前方景物一阵变幻出现一副旷野景象。
见此功法土族之人均是惊奇不已,心中暗暗惊叹玄教能人众多。
隋天意向土立拱了拱手说道:“隋某告辞,晚些时候再将褐帝前辈送回。”
土立回礼说道:“二位慢走。”
隋天意向褐帝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前辈请!”
褐帝拄着拐杖一步三晃进了光影之中,隋天意二人跟在他身后。
褐帝脚步一跨便走出了光影,抬眼一看周围已是另一番天地。
只见周围群山环绕树繁林茂,正当前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西面少了一角形成了一个百丈高的峭壁,这峭壁平滑如镜没有一丝杂色,如同被一把巨剑削成的一般。
褐帝绿豆大小的眼睛闪出一丝光来,口中赞叹道:“久闻九龙壁壮丽非常,如今看来真是一番奇景。”
元贺将丈天尺别回腰间,走到他身旁看着高耸的峭壁说道:“这里虽然景色壮美但深处群山之中道路甚是不便,是以来过的人并不多,白白浪费了此番美景真是可惜。”
褐帝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隋天意伸掌向一旁指了指,说道:“此地风大,请前辈塔中稍歇。”
褐帝顺着他手掌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三层方塔,塔身由棕木建成,受年月侵蚀表面已经泛起了一层黑色。屋檐四角挂着一个青铜铃铛,一阵风吹过铃铛“叮叮”作响,整体看来显得古韵古香。
隋天意见他并未移步,说道:“这是佛陀塔,今日议事便在此塔之中。里面已经备好了茶饮请前辈稍事休息,其余四人不久便到。”
褐帝“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他,问道:“其他人还未到?”
不待隋天意回话,一旁元贺嘴角笑了笑说道:“四帝一后之中就属您年纪最大了,我们当然是先请您了。送您进去后我们再去接其他人,耽搁不了多久。”
褐帝略微思索抬步向着方塔走去。
虽然他们距离方塔没多远但褐帝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慢慢吞吞,走了一盏茶方才走到塔下。元贺在旁急得恨不得再用丈天尺送他过去。
他们一到塔下便见一年轻人快步自塔中走了出来。这人头戴方巾身穿白袍一番书生打扮,见到褐帝嘴角一笑拱手说道:“前辈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在下玄教天部之主徐青墨,见过褐帝前辈。”
褐帝凝神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年纪不大表情稚嫩心中一阵惊诧。
他知道玄教天龙八部按能力排序,面前之人自称天部之主,那他就是玄教的二把手了。
褐帝怎么也想不到玄教第二把交椅竟然属于这么个表情单纯的年轻人。
徐青墨见他盯着自己看以为他心中见怪,面带歉意解释道:“我家教主闭关二十余年从不见客,今日之事全权委托小生代为照看,还请前辈海涵。”
褐帝猜想此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心中对他充满了警惕,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开口缓缓说道:“娃子年纪轻轻便就位居高位真是不简单呐,我们这些老东西也该给你们腾位子了。”
边说边不住摇头叹息。
这种话语徐青墨也不好接话,干笑了两声闪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前辈塔内请!”
褐帝冲他和蔼一笑,拄起拐杖向着塔内走去。
走了几步来到塔内一层,褐帝抬眼打量起四周布置来。
只见塔内装饰整洁豪华,四壁漆饰明亮鲜艳,看来为今日之事重新刷了漆。地面上铺着羊绒地毯,一张六角桌摆放正中,桌上茶碗茶具均镶着金边,看起来豪华非常。屋内除了他们几人还有数名丫鬟站在四角,均躬着身子静待吩咐。
褐帝看了一圈后,眼中光芒一闪笑呵呵说道:“玄教处事讲究,土某佩服。”
徐青墨知道他在夸奖塔内布置,面带谦色回道:“前辈过奖。”
褐帝看着四角站着的丫鬟,面露不忍之色,说道:“这些娃子年纪轻轻生的真俊,服侍我这个老东西太可惜了。我们就是坐下叙叙话不用照看,她们在这老头子我怪不忍心的。”
徐青墨点头称是,挥了挥手让丫鬟退出塔外。
褐帝又将目光移向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说道:“老头子我听说此地风光秀丽,不知道可否上到三楼遥观一番?”
听他如此说徐青墨哪能拒绝,指着楼梯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在三楼会话好了,前辈请。”
褐帝和蔼一笑,拄着拐杖向楼上走去。
一旁隋天意心中冷哼一声,心想这老东西看起来糊里糊涂实际比谁都要狡猾,说是丫鬟站在身旁心中不忍,不过是担心丫鬟耍手段罢了。说要去三楼观景其实是担心四周埋伏着人,坐在三楼之上目视较远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及时发现。
隋天意心中鄙夷脸上却挤出笑容来,说道:“隋某还要去迎接他人,便就不在此陪着褐帝前辈了。”
褐帝脚步一顿,向他挥了挥手说道:“娃子忙去吧,快忙去吧。我许久没见我那几位兄弟了,心中还急着呢。”
隋天意说道:“前辈莫急,我们这就去迎其他人。”
说完向着褐帝躬了躬身带着元贺出了塔外。
褐帝回过头来抬步向着楼上继续走去。
佛陀塔三楼布置与一楼一般无二,褐帝登上之后环视一圈,选了个正对九龙壁的位置落了座饮茶休息,徐青墨与他闲谈叙话等待其余人到来。
这日烈阳高照清风徐徐,一阵风吹过地上草枝如同海浪一般荡起层层涟漪。阳光照在九龙壁上反射出五彩光芒,如同雨后天边的彩虹。
一炷香之后,九龙壁之下光芒一闪草地之上凭空出现了三人。其中两人便是霸下扳指隋天意和丈天尺裁缝元贺,另一人是个孩童模样,个头不高一身红衣,头上扎着朝天辫眼睛有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深邃,正是赤帝火燃天。
火燃天打量了九龙壁一番,回过头向佛陀塔望去,见塔底附近站着许多丫鬟卫兵,问道:“议事之地可在塔中?”
隋天意躬了躬身答道:“正是,前辈请随我来。”
说着抬步便要向佛陀塔走去。
火燃天将手一摆,板着脸冷言说道:“不必了,你们去接其他人即可,我自己过去。”
说着背手向佛陀塔走去。
隋天意正好不想陪着这个一直冷着脸的赤帝,听他如此说心中如释重负,欠了欠身子说两句客套话带着元贺匆匆地走了。
徐青墨得知赤帝将要到来早已站在塔前等候,见火燃天缓步走来拱了拱手含笑说道:“小生玄教天部之主徐青墨见过赤帝前辈。”
火燃天也知道此人在玄教地位不一般,回了一礼说道:“有劳徐兄相候。”
他虽言语客气但面上表情依旧冷冰冰的。
徐青墨对他的脾气想必早有耳闻,面色不改说道:“前辈不必客气,能够请到江湖闻名的赤帝实乃我教之幸。”
他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褐帝正在楼上饮茶,请前辈随我上楼稍待。”
赤帝听到褐帝早到一步心中稍安,点了点头抬步向着楼上走去。
此时褐帝正手举茶碗凭栏远眺山光景色,见火燃天走了上来,回过身子“呵呵”一笑说道:“多年未见火兄倒是更显年轻呐。”
这话虽是称赞之言但火燃天听来却是十分刺耳。
他之所以是孩童模样全凭涅槃术所赐,涅槃术功法神奇每重生一次年龄便会小上几岁,他年纪越小便说明重生的次数越多,重生次数越多便说明他败在白帝秦无涯手上的次数就越多。褐帝说他又年轻了些不过是揶揄他罢了。
赤帝脸色又冷了几分,不愿与褐帝邻座走到面对九龙壁的座位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目光冷冷看着褐帝说道:“你看起来倒是苍老了许多。”
褐帝岂不知他是故意揭人伤疤,摇头苦笑说道:“我们土族居于西北苦寒之地,便是而立之人也显得老些,更何况我这个老头子了。”
他将“老头子”三个字说的分外的重,意思是你火燃天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也是一个老头了,如今面容如此年轻还不是你功法低微的缘故。
火燃天冷哼一声,说道:“土兄虽然年纪大了,但你那三位儿子均得到了你的精髓将西北治理得井井有条,你也该心安了。”
他这话说的就比较狠了,褐帝三个儿子互相残杀一个死了一个不知所踪他岂能不知道?既然知道还如此说不是为了戳褐帝痛楚还能是什么?
褐帝神情并未有所动,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要讲治理的好还要说你的赤凉城,老夫听说前些日子你那生了把火,据说还是本地人所为,不知道纵火之人捉到了没有?”
“你!”赤帝眼睛一瞪,身子一挺便要发怒。幸好徐青墨见情形不对急忙挡在了他身前,手提茶会为他斟满了茶,面带浅笑说道:“火前辈请饮茶,你们能够前来可是给了我们玄教天大的面子了,照顾不周之处还请担待。”
他这话也是话中有话,意思是今天这个场子是我们玄教搭的,你们在这动起手来岂不是不给我们玄教面子。
赤帝嘴上功夫比不过褐帝,火族气势又压不了玄教,只能是默声认栽。
只见他脸色涨红强压心头怒气,一口干了一碗茶,抬眼向九龙壁望去不再搭理褐帝。
而褐帝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见自己站了上风也不再继续挑事,举起茶碗轻轻品起茶来。
佛陀塔静了下来,除了风吹屋檐的呜呜声便是屋角铜铃的“叮当”声。
过了半晌楼梯脚步声起,一长须及胸青衣男子缓步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