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像吃了苍蝇似的,想呕却不能呕,表面功夫还得做全,跪在地上,高歌嘹亮道:“臣谢主隆恩!”
“滚,给我滚!”嘉庆帝也正在气头上,打发了全琮出去。
简直无法无天了,以为有他那个老父亲在边地支撑大局,他就可以为所欲为,皇宫不是他宣德家造的。
全琮走了出去,在屏风外遇见了苏炳秋大人,他微微朝全琮点头致意了一下,看来刚才他和嘉庆帝说的大致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吧,老狐狸一样,在嘉庆帝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狗一样的奴性。
全琮没走太远,就听到殿内嘉庆帝说:“你去把这篇青词给朕写来,朕要里面的气蕴。”
苏炳秋接过来,展开一看,据他所知朝中还没有人写青词写得能出他左右,因此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这关乎他在圣上面前的圣眷,马虎不得,只是越看越觉得吃惊,文辞飘逸间自由一股洒脱与落拓,而修道之人,可不正需要这份气质。
他还没问出是谁写的,嘉庆帝就直言了:“全家那小子作给朕瞧的,你要是作不出来,今后也不用替朕作了。”
刚才全琮走出去时像落败的公鸡一样,面色铁青,一看就是和嘉庆帝谈得不睦,但即便是这样,嘉庆帝仍旧厌恶般地欣赏全琮,这和对待他们这群拿来即用的臣子不一样,全琮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认识到了这点的苏炳秋暗暗把阴鸷的念头藏在心底,装作一贯趋炎附势的样子说道:“臣愚智赶不上全二公子,勤拙倒是能弥补此缺憾,臣定当竭尽全力。”
如果是全琮的心中是厌恶与厌倦并重,苏炳秋的心里就是厌烦。
既讨厌嘉庆帝不把他当人看,又因为嘉庆帝有几分把他当人看,才时时传唤他,近一年的青词都是出自他之手,但臣子去向皇上要尊重,这不是太过了吗?
所以他把这厌烦之气全都转嫁给了全琮,若不是他清高,不显山不露水,自己怎么会受这当头棒喝,原来朝堂里也是有与自己相抗衡的人才的,在写青词这一项上,苏炳秋自认全琮不输于他。
全琮往宫外走去,还没出宫门,就收到了安插在嘉庆帝身边的暗线传回来的话,说苏炳秋领了他的青词回去模仿。
全琮在心里笑了一声,他那篇青词写的都是胡诌他们家的老祖宗只让他娶一个人,这个都要模仿,模仿他的专一吗?这不可笑吗?
上梁不正下梁歪,嘉庆帝把天神看得还比一切国事都重,写给天神看的文章也要是最好的,让人模仿也要模仿出一篇来,全琮懒得理他们,出了宫门径直往宣德侯府赶。
这边谢怡蕴醒来,基本枕边都是没人的,有时温度都冷却了,全琮一向很忙,宣德家从边地递过来的消息他要处理,朝中关系也要斡旋,揽了城郊一事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昨日他说要辞官,估计一早就去宫里谈条件去了。
以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全琮却是是昏了头了,为了一个女子,丢了大好前途不说,左拥右抱皇家送上门来的事都不接,最后只能是家里的正妻是红颜祸水。
谢怡蕴今早醒已经在院里听到过好几声闲言碎语了。
蕊珠儿问:“夫人,要不要找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谢怡蕴摇摇头:“不了。”
现在宣德侯府被盯得正紧,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描绘成偏离事实的模样,之后再来整治,要打要杀始终的府里内院的事。
蕊珠儿听了点点头,又凑到她耳边说:“刚才我去催厨房上菜,看见崔姨娘在我们院门口来来回回,瞧着似有什么为难事,我叫她进来,她听你没醒,又走了,只留下一包东西。”
谢怡蕴展开一看,都是些小孩的衣物,粗麻棉布,应该是崔翠当地织的,只是瞧着有些旧,可能是安安旧时穿过的。
蕊珠儿道:“崔姨娘说,她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这些是安安小少爷小时候穿过的衣物,他们那里有个习俗,小孩儿穿旧不穿新,平平安安过百岁,若您不嫌弃的话,全当她的一点心意。”
谢怡蕴望着那包甚至可以说显得寒酸的衣物,失了失神。
崔翠确实没有什么能够回报她的,但她能在有限的资源里,念着谢怡蕴的那份好,想着尽自己的心意,便足够了。
因为谢怡蕴在这个世上,很少遇见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的人了。
崔翠这一类人的存在不过是在鼓励她,让她相信,好人有好报,将心能比心,世道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下次你看见她,把她领进来,我谢谢她。”谢怡蕴吩咐道,喝下一口乳酪,感受了两口后,蹙了蹙眉,略感不妙。
自从昨日查出她有孕,全琮几乎连夜把厨房审讯了一遍,调了一些人走,做的菜式也是适合孕妇吃的,关键是她现在孕相还没显,这样补下去,到了真正生产的时候,反倒难以生出来,遂搁了碗,不吃了。
蕊珠儿劝道:“夫人,这都是二公子一早吩咐人去庄子里取的。”
“腻了。”谢怡蕴淡淡道,她没生产过,可倒听过几位女同事因为补得太过,受罪的,现在的医疗条件,可不能保证能顺利度过阎王关。
谢怡蕴一向有主意,蕊珠儿劝不过,吩咐丫鬟把桌子收了,今天的人跟打串似的,一个接一个:“夫人,宫里来人了。”
“哪个宫的?”
“皇后娘娘殿里的。”
谢怡蕴皱了皱弯弯柳叶眉,上次和皇后谈也没谈出个所以然,因为嘉庆帝的任性枉然,她父亲弟弟在东宫殿里,自己又嫁了宣德侯家,明面上认为是六王爷边上的,至于她的姐姐谢怡蕴嫁的南阳王府近来又和三王爷关系莫测,隐隐瞧着要有什么动静,这么多关系七弯八绕搅成一团,要想理清理透,哪是这么容易的。
“让她进来吧。”
还是上次谢怡蕴见的那个嬷嬷,今时不同往日,最开始还端着皇后殿里的架子,现在见她已经不知道恭敬了多少倍,先是朝她行了个礼:“问二夫人安,娘娘派我来传几句话。”
谢怡蕴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屋内伺候的丫鬟就退了下去,只剩下蕊珠儿时,道:“嬷嬷,但讲无妨。”
“娘娘昨天听闻了二夫人在宴席上做的事,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您是打仗的铿锵将军矣!”
“嬷嬷,说正事吧。”皇宫的人,尤其是受过正规宫廷争斗教育的人,说来先来一颗枣,先灌一盅蜜,先把你酿晕了再说,和生意场上,话不多说先来一壶酒一个样。
“娘娘想助你的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