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了，我们从来不敢迟到的——曾经有人这么试过，后来他差点凉了”，托利师兄也总结道。

兰恩心里很是忐忑。

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微分分析仪上，看着托利师兄用扳手和螺丝刀，为这台看起来沉重而精致的机器，输入需要运算的算式程序。

这个程序输入方法，太落后了……可惜这台微分分析仪的结构，天生不适合改成用穿孔纸带，或者键盘输入……他刚刚放松下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兰恩，你过来。”

刚刚进入状态的兰恩，听到范内瓦·布什老师的声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后，脊背微微一僵。

来了。

旁边的莫里斯和托利，两位身材完全没有线条可言的师兄，都在担心的看着他，似乎是怕他忽然暴毙。

兰恩缓缓地转过身，他眼睛扫过了实验室，发现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神情有异。有的偷偷看着他，有的担心的盯着他，还有一名师姐，竟然用参加葬礼的眼神注视着他……

范内瓦老师将他招呼到一边的桌子旁，示意他坐下。

兰恩小心翼翼的，用小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上。

“今天早上怎么了，为什么迟到这么久？”范内瓦老师用平和的声音问道。

“晚上做实验不小心搞到太迟，今天早上就没能起来。”兰恩被屋里的气氛所震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做实验？不错，实验条件如何。”老师扬了扬眉毛。

不远处的身后，传来扳手砸在地上的声音。

不明情况的兰恩不敢回头看，不过后面他的师兄师姐们则是跌了一地眼睛：范内瓦老师什么时候对违规这么宽容过？虽然老师平常很是幽默，但是对于违规和犯错，很是严厉。

在他们的印象里，范内瓦老师非常善用使用语言作为锤子，狠狠的砸他们脆弱的小心脏。

这不是自己拥有的那个老师！

而兰恩对此恍无所觉，听到范内瓦·布什老师的问话，他一五一十的答道：“我以前有个未注册的小实验室，这次过来上学，就将实验室搬了过来。然后在会议过后——就是遇到您的那次——我邀请了一名和我通信的奥术师作我的实验室主管。”

“他带过来一个很棒的研究，基于我第一篇论文而开始的一个方向，我曾经给过他一些用得上的建议。昨天我们彻底完成了它，所以一时兴奋，就……”

范内瓦老师摆了摆手。

然后他笑着对兰恩说道：“不用担心，做实验停不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年轻时经常有这种经历。”

身后师兄们的眼镜跌的更加稀碎了。

一时间，诸如“关系户的照顾”、“优等生的优待”等各式各样的想法，在他们心中浮现出来，实验室的运行效率都低了几个点。

范内瓦老师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继续对兰恩说道：“我知道你以前的成果，都是从实验和研究中得到的，所以可以理解这种行为。但是理解这种行为，不意味着迟到是正确的。”

“老师我错了！”兰恩立刻说道。

“所以”，范内瓦老师拉了个长声。

后面的师兄师姐们，纷纷竖起耳朵听着，顺便为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祈个祷。

“以后尽量不要迟到了。”

“好的，老师！”兰恩瞬间放松了下来，后背有一点点冷汗。

“你的研究有什么困难没？有的话直接和我说，我的能力范围内应该能帮上你不少。”

“多谢老师，目前一切顺利，如果有需要我会来麻烦您的。”兰恩客气的说道，这时，他已经将整个臀部放在了椅子上，甚至微微后仰，靠上了椅子背。

“唔，又有了什么新成果？”范内瓦老师轻声问道。

“我们制造了一台中继器计算机，它以我当初的第一篇论文《对中继符文和开关回路中的符号分析》作为基础，能够按照莱布尼兹大奥术师的设想，用二进制数据进行可定制运算。现在，它能以较快的速度，处理3×3矩阵或者4×4矩阵的各种运算。”

兰恩简单给老师介绍了下自己的和康拉德的工作。

“唔，听上去不错”，对于兰恩的话，范内瓦教授不置可否。

毕竟不管怎样，他都准备鼓励下兰恩的思考和研究，所以他并未过深思索。

他只是感觉，将兰恩放在微分分析仪旁边是正确的，这似乎和这个学生的天赋比较对路。

针对兰恩·班纳瑞这个学生，范内瓦教授这段时间通过自己的渠道，详细搜集了下资料。他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强于他所有学生的天才，他很满意。

在范内瓦·布什看来，天才和普通人需要的教育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正在茁壮成长的天才，除了保证对方学到足够的营养，更需要的是小心呵护和静观其变，这是他的教学理念。所以他对兰恩的行为异常宽松，生怕自己的强硬措施，影响了这个天才学生的发展。

于是他继续问面前的学生：“兰恩，你的成果论文写好了没？”

“没有，昨天刚完成，我们还没来得及写。”兰恩摇头道。

“唔，等你写好了，先拿过来让我给你看一遍。”

“好的，老师。”

“年轻也要脚踏实地，不可放松了学习”，范内瓦老师例行的嘱咐了一句，然后做了个承诺：“有朝一日，带我去你的那个实验室参观一下。”

……

傍晚。

康拉德一边啃着莫什买来的三明治，一边对着桌边的兰恩说道：“兰恩，你早上没迟到吧？”

兰恩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舔了舔嘴唇上的肉汁，说道：“当然迟到了，你不知道，今天特别凶险，我差点就交代在实验室了。”

“怎么了？”正要咬自己三明治的康拉德，抬起头惊讶的问道。

一旁的莫什也停下了咀嚼的的动作。

“一起的同学们都说我的老师严厉的很，对于迟到的情况一向是重罚，不过我看着感觉挺和蔼的，只是问了我几句就放过了，还问了问咱们的实验室……不过明天我可不能迟到了，说不定给我记下算总账也是没准儿的。”

“嗯，今天我们不搞太晚了。”

康拉德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莫什也恢复了咀嚼。

一时间桌边只剩下了进食的声音，还有旁边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的收音机：

“……奥术师通讯社消息，奥术学徒米勒及其导师奥术师尤利，分享了今年的阿尔弗雷德生命奥术学奖，他们的魔力爆发合成生命原质实验，影响持续发酵，引起强烈社会反响。此实验对于揭示生物和智慧的起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奥术师通讯社消息，前日在古德·阿提克航天发射场，成功发射的人造卫星‘银雀’号，经过观测和演算，已经处于预定轨道。目前正在平稳工作，它上面搭载的简单仪器，已经以每分钟六个数字的高速，传回了一批珍贵的实验数据，这将为我们了解近地空间的环境参数提供巨大贡献。”

“……奥术师通讯社消息，经过当地法师协会调解，在神圣同盟和贵族议会境内蔓延的罢工活动暂时减缓。双方约定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社会活动停摆的问题。同时，协会对工人们缺乏保护的劳动、每日过长的工作时间、较大的劳动损伤率，提起了一定程度的关注。”

“……奥术师通讯社消息，经过卓绝的努力，通过在大洋里的群岛上，建设一系列大型灯塔的方式，卡迪亚大陆和蒂斯大陆间的轮船航线又增加了一条。上面将同时运行五个航班，这将为两块大陆间，提供更紧密的交流和贸易联系。”

“……奥术师通讯社消息，奥法联邦东部大陆地区总部，成功研发了一款新型客运飞行器，可以同时乘坐二十名乘客。并且，它的更高升限带来了更低的能耗和更高的安全性。航空旅行的普及化和产业化，更近了一步。”

“……接下来将播出的是奥术纵横栏目，欢迎收听今天的晚间新闻，我们明日再会。”

伴随着收音机中的广告声响起，兰恩也咽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

他端起桌上的发酵面包汁，一边享用一边向对面正在饮用红茶的康拉德说道：

“今晚，我们开始撰写伊扎德一号的相关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