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陆芸看着外间燃着的有些巍颤颤的,昏黄的烛火。
“明日你便开始暗中京中的那些青年才俊吧?还是提前有个准备的好,不然我这心里头总是不放心,万一……”
今日蒋玉身上所发生的事情陆芸她开始意识到,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即使如今才堪堪豆蔻。
可是依照她蒋国公嫡女的身份,还有今日在宴会上的惊艳。就算没有去亲眼见识到,只听着京中蹿横的流言,陆芸也能想象的出,身为蒋国公的唯一嫡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露面,与传闻之中巨大的反差,带给其他人的震撼究竟有多大。
今日那所谓少庄主的事情倒是好说,听着蒋琛传回来的消息,可能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朝廷都要和第一庄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么,不管那少庄主为什么会在宴会上帮助蒋玉,听说那少庄主平日的最是不羁的一个人,想来真的是一时兴起,见蒋玉弹奏的好,才想要合奏的。朝廷为了安抚好这个合作者,肯定不会让那少庄主第一次露面,便处于京都的风水浪尖之上。
既然如此,朝廷便会亲自出手镇压京中所传的这些流言,本就不足以为虑。
可没了这第一庄的少庄主,那其他的一些人又该怎么办?
如今的大明朝,圣上壮年已过,各位皇子年轻力盛,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完全可以相互抗衡的存在。太子是一国之储,想要那皇位无可厚非,可是那二皇子和三皇子呢?
便是蒋琛平日不说,她也能猜测到,他们生是皇子,天生贵胄,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从来就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手中也有财有人,身后支持的势力不输太子,完全有一争之力,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为皇子的兄弟最终成为自己的君,他为臣。
若是不争,甘愿为臣,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蒋国公向来在朝廷之上保持中立,谁也不疏离,谁也不讨好,但不可否认,蒋国公府的势力,又岂是一般臣子可以比拟的。
朝中人人都在暗中盯着蒋国公府这块肥肉,连同着陆正侯府。
若是说想要同时获得蒋国公府和陆正侯府两大家族的支持,不得不说,身为国公嫡女的蒋玉,是唯一的突破口。可是身为父母,他们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最终的结局便是成为这场争中的筹码,争斗后的牺牲品?
这样想着,陆芸眼中满是无畏,她已经打算好了,过几日便找个公共日子,向京都几位贵夫人传达自己的意愿,自己的女儿蒋玉,因是独女,有太多不舍,她是坚决会留其到二八岁数才考虑婚嫁问题的。
相信这个消息一传出,京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家,也都会有所收敛了。
若还是不行。
陆芸想着,不论如何,也不能让蒋玉落到那副境地。哪怕是……
蒋琛还未睡沉,听着陆芸说话时,便醒了过来。
心里明白陆芸的担忧,蒋玉是他们唯一的女儿,还是长女,他们对蒋玉的关心,绝对不会比蒋寄的少半分,甚至是更多。
可是现在一切还皆未有定数,他也不知作何安慰,只得拍拍陆芸的肩膀,“睡吧,五丫头还小的很,此事不急,我们慢慢来,福兮祸兮,将来,也不定会是五丫头的福分呢。”
听了这话的陆芸点点头,也确实如此,一来蒋玉年纪还是太小,二来,蒋玉向来聪慧,或许往往在他们看来的祸,恰恰便是丫头的福呢。
方才,也是忽然有了白日的一出,她一时钻牛角尖了。
果然,事情的发生就如蒋琛与陆芸预测的那样。
朝廷在得知了京都流言的第一时间,出于将和第一庄的长时间的合作。圣上当晚便命心腹之人以雷霆手段,将京都的流言全部压下。而一个流言终结则就意味着另一个更大更引人注目的流言的开始。
果然,第二日,不管是书院还是市井,安安静静,恍若昨日从未听到有什么关于蒋国公府的小姐的趣闻。取而代之的,则是大明的边关,驻守在大明与远边蛮夷的沙场老将,曾经的战王府手下第一猛将王忠,今早快马加鞭传回的消息。
半月前,王忠率领手下五万兵马,与蛮夷七万相对,一路势如破竹,勇夺敌方一边城守将头颅,大获全胜。
整个京都之人都在津津乐道王将军此次的功勋,国运当头之际,闺阁之中的小女子趣闻简直不堪一提。
京都百姓皆在口口相赞,不愧是战王府带出来的将士,战王府便是他们大明的边关的战神。而自当多年前战王府只除了那位自小孱弱,大师批语天煞之命的小世子之外,其余人皆战死沙场。
大明经历了几年的安逸,其他战斗败败胜胜,皆可算是小打小闹,这一次,也是第一次有了值得欢庆的大胜利了。
而大多权贵之人,则是在略略欢喜之余,也不由生出了一丝可惜之色。
自战王府英俊潇洒的战王和温柔蕙质的战王夫人那对壁人一同魂消沙场后。为了不让天下人寒心,圣上便做出了亲和之态。虽然几万地兵马不能够紧握在自己的手上,还是有些不安心。但他自信那生来天煞的病弱公子,从头到尾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并想到,自上次那场战役之下,战王,战王妃身死,战王府手下的那支另外族闻风丧胆的墨翎军,早已死伤惨重,如今大多便是病残之军,再也做不了从前的那个永远冲锋向前的墨翎军,于战场之上,除了为其他将士做个肉盾,已无太多用处。
于是种种考虑之下,战王府手下的剩余兵马便落到了战王府的小世子手中,但是相应的,朝廷却是再未拨付过军饷。
于此,朝廷也给出了理由,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圣上一开始就担忧的事情,只怕是会成为现实。
天下大事,无外乎两样,武者的枪,文人的笔。
圣上对于这点,是从来都不敢放松的。
对于世人与只剩下一个病弱小公子的战王府世子,圣上说的冠冕堂皇,墨翎军的成功,是老战王和战王一手打就的,如今战王虽已身死,却还有留京的世子。墨翎军的荣耀,至高无上,不是他们随意几句不再有便可抹消的,想来,相对于汇编朝廷,墨翎军的将士们更愿意与战王府同在。
纵然说的再深明大义,也还是遮掩不了朝廷已经放弃了病残的墨翎军,放弃了战王府的心思。
而那些话,不过是名义上的好看,做给愚昧的百姓看的罢,而像那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却是早就窥视到了其中的真相。
但毕竟是圣上的做法,他们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看法意见,所谓的恩与义,他们心知肚明便好。
战王府代代为将,又多次战功斐然,若是论得到的赏赐,毫不客气的说,足够战王府的小公子逍遥富贵一辈子,就连下一辈子也是够的。
只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今便是,朝廷不再俸养墨翎军,那最终也只有战王府接手准备粮草,还有当初战后,墨翎军已亡将士家庭的抚恤金。
虽听着不多,但累积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战王府再是累积多少银钱,每年墨翎军所需军饷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到最后,战王府的那些银钱到底能够支撑多久,还是一个未知数罢了。
而那曾经除了墨翎军歪,也受战王提携,本应是副将的几人,也是被小世子举荐出来。
跟着战王府,可能一辈子都寻不到出路,还不如汇编朝廷,再难,也总有出头之日,其中有的,便是如今的边城守将王忠。
因着并非是墨翎军的将士,朝廷很是豪爽的应了,只不过,那份豪爽之下始终都有一份忧虑。就算那些副将并非墨翎军,却也是受得战王的知遇之恩,在朝廷与战王府之间,是无论如何也不好做出选择的。
圣上一方面既不甘心如此良将日后便要在战王府中,消磨满身的斗气,毕竟,朝廷之中,这样的强将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另一方面又不放心,担心汇编而来的将士心中始终都将战王府当做至高无上的存在,眼里没有朝廷,那朝廷要来何用?
最终,圣上还是念于偌大朝廷,一时无可用人才,而将几位有才能的副将提为将军,分赴各大边塞之地。
而其中最是忠义,也曾被战王评价过最具将才的王忠,也是如此,被派赴到了与蛮夷交界之地,成为一城守将。唯一的不同,便是圣上在圣旨之上隐晦提到,终身守卫边城,不得朝廷召令,终生都不能回盛京半步。
这时,战王府小公子已经被请离京都四年之久,而那边城守将王忠也在过十余年之后,再现曾经战王在世之时的风光,大破蛮夷,以少胜多。
这本就是一个举国欢庆的消息。
可是,那龙椅之上的一国之君又是如何想,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
偌大战功,皇上不可能说不允许王忠进京述职,可若是让他就此回来了,那多年前所下的圣旨,还有应该对待战王府的态度,这一系列的变化,圣上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