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蒋玉收拾好,便见夏碧匆匆回来,脸上带着欣喜,“姑娘,陆正侯府侯夫人来了,同来的还有几人,夫人正在前院招待着!还让奴婢来催催姑娘,好过去见见。”
蒋玉闻言眉心微动,陆正侯府侯夫人,是外祖母。
想到记忆之中的那个眉目慈善的老人,蒋玉的眼神也慢慢变的温软,距离上一次,也有近大半年未曾见过面了,蒋玉那时要学要做的东西极多,实在是空不出什么空闲时候了。
不过,蒋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又忽然微微一冷,夏碧方才也说了,来人,可不只是外祖母一人的,抿唇,“那便过去瞧瞧。”
等蒋玉去了前厅,见着了正在堂上坐着的穿着一身深墨色袄衣的老人,眼眶不自觉一红,低哑着声音道:“外祖母……”
说着,已是屈膝福了一礼,“玉儿见过外祖母。”
陆正侯陆平的妻子,姓方,做媳妇的时候,都叫了她方氏。后来自陆平继承了侯府,她也当了侯夫人,人们提起时,便都称做了方老夫人。
此时,方老夫人也瞧见了蒋玉,待她行了礼,赶忙伸手招着,“是五丫头来了,快,快来外祖母这边坐。”陆芸也是看到了,拿眼神示意着蒋玉。蒋玉闻言,乖巧地走了过去,低低唤了声“外祖母”后,也不再多说。
陆芸笑着看着,却是对着方老夫人诉苦,道:“丫头越发的大,人也是越来越倔了,平日里还懒的很,也就母亲你总是宠着她。”说着,又用手指轻戳着蒋玉的额头,“这丫头,还不起来,非想要挤着你外祖母才算满意?”
蒋玉适时有些委屈,却还是依言起了身,道:“我怎会那般不知分寸,分明是母亲胡言污蔑。”
方老夫人听了,一旁笑的不能自已,陆芸也是顿时眉目一挑,半是斥责着说:“安分些,你这般还哪有一个姑娘家的模样,今日府里还来了一些人家,莫要让人家瞧了笑话去。”
这般说着,方老夫人也是神色一顿,“确实,也该是让他们互相认识一下了。”蒋玉心中明白会是谁,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自她进屋起,便一直明里暗里盯着她一个劲打量的几人,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再抬眸,面上又是一片的好奇。
“来,你们都过来,认一认。”
方老夫人话音一落,便从一旁不明显的角落里相继走前来一男二女,看起来像是一家兄妹三人。
方老夫人拉着蒋玉的手,一一为她介绍着,这三位是她在来时的府门外遇见了。因为很是好奇,便派人前去打探了一二。原来这兄妹三人,是为一对兄妹外加一个堂妹妹,因着家中父母亲眷皆亡,便只剩了这三个孩子。
实在是走投无路之时,才想起了曾经祖父曾说过,因为中年时候路过,曾经帮助过一次被山贼偷逃而身无分文的上一任蒋国公,还因此瘸了一条腿,被送了枚玉佩许诺,他日有难,只要拿着他给的那枚玉佩当着信物,必定相帮。
因着当时他们祖父也完全是路见不平,虽是瘸了一条腿,得了这枚玉佩,也从未真的想过要来京都找到蒋国公府,要做些什么。
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剩下三个子女,实在是无以为继,长孙才想到了这个祖父曾当做故事讲与他听的事情。当即翻箱倒柜,找出了这枚玉佩,带着两位妹妹,日以继夜地踏上了远赴京都的路途的。直至近几日才到的,刚巧方老夫人过来时,被家丁拦在了门外。
因着早先便得知了蒋玉的年纪,陆芸也派人询问过了老夫人,以后便专门安排一个院子,让他们去住着便是,也算是蒋国公府里的人了,当做是老夫人那边的人,表少爷,表小姐着伺候着。
三人走近,见了蒋玉,皆是眼前一亮。
尽管方才,他们已经在一旁暗暗打量这位据说是蒋国公唯一的嫡女多次了,只觉得她肤白貌美,分外的好看。却不想,走近看起来,更是惊为天人,这位蒋国公嫡女,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看的许多。
“在下孟书。”青衫的看起来最大的男子率先上前一步,“见过……表妹。”身后,两个只戴着银钗的女子也跟着上前来,“孟琴,孟棋见过表妹。”
在这几人里,孟书和孟琴要大些,是兄妹,孟棋要比孟琴小上几个月份,是堂妹。真要算起来,蒋玉的年纪算是最小的,便是孟琴和孟棋,也都大了蒋玉两岁有余,都及笄了。
蒋玉抬起头,一个一个地打量了过去,面上平静如常,袖中,却是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不知疼痛般地用力着。面前的几人,让本就在她脑海里有些退却得面容又清晰了起来,只不过这时,他们的眼里还没有那种名为不甘,还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情绪。
眉目,比印象中还要稚嫩许多。
一番打量,蒋玉在不经意间瞄到孟琴和孟棋两人藏于眼底的不满和愤懑之后,不露痕迹地勾了下唇角,又很快放下,原来,这么早便对她有恨意了啊。
垂下打量的眸子,蒋玉也微微福了一礼,“蒋玉,见过……表哥,两位表姐。”
声音如出谷的黄鹂,清脆动听。孟书听的眼中光亮更甚,对这个他原本还有些嫉妒的蒋国公嫡女,现在已经全然剩下满意和心动了。而他身后的孟琴和孟棋?
孟琴与孟棋对看一眼,眼中的疯狂的不甘和嫉妒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懂得。看着面前的漂亮的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大家贵女,蒋玉是国公府嫡女,一品朝廷大员之女,真正的天之骄女,而她们,却仅仅是一个稍微有些钱财的地主家的女儿家,见了一个小官,都要向其行礼。
蒋玉生在蒋国公府,每日穿金戴银,吃的是山珍海味,不管是头上,还是身上的饰品,动辄成百上千,奴仆成群。而她们,戴的是几支粗鄙的银簪,没有镯子,穿的是普通的棉布衣物,比不得她身上的绫罗绸缎。
便是那蒋玉进来之时,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头上那明显质地很好的玉簪,珍珠做的簪花,耳朵上戴着的坠子,也都让她们不由暗地里皆看红了眼。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要比旁人高出一等,凭什么要她们看着她这样高高在上着,却什么也说不得,只能在最底下,默默地仰望?
不过,想到她们方才听到的消息,以后便将她们当做是老夫人那边的人细心伺候着,以后,她们便是这个府里的表姑娘,和这个一脸高傲的女子是同辈的人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她们有更多的机会,慢慢来。
她便是再高高在上,总有一天,她们也会合力将她打落尘埃,让她再也高傲不得。
两人心中斗志昂扬,却没有看见蒋玉隐藏于眼底深处的嘲笑与讥讽。
“母亲,不知父亲可回来了?”蒋玉忽然问道。
“你父亲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里办公呢,”陆芸不知蒋玉为什么忽然问道了蒋琛,愣了一下才答到,说完,想到了什么,“你可莫要去打扰你父亲,我瞧着回来时拿了许多文件,这会儿子怕是忙的脚不沾地了。若是你这丫头去了,怕是他根本就不会驳了这丫头的。”
蒋玉皱眉,“怎会,父亲不会不欢迎我的。”
方老夫人听着便不住笑着,唯一的外孙女这般受宠,也是高兴的。陆芸听的无奈,也是无法,便朝蒋玉挥挥手,“行了,你快去吧。”反正蒋琛乐意女儿时常去寻他,自己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最后反倒里外不讨好。
蒋琛的书房,在靠近外院的一处,离陆芸的院子,也算是靠边。经由了侍卫的通报,蒋玉谢绝了春红和夏碧的跟随,一个人走了进去。
“玉儿,你怎么来了,快坐着吧。”屋里,蒋琛正在看着一份文件,不过既是蒋玉过来,便将手中的文件收拾了起来。
“父亲,昨日我从寺庙里回来之后,四姐姐来找过我了,还跟我说了一些话。”
蒋玉左思右想,蒋琛的心思还是太软了,她必须要让他一次性地清楚认识到三房的可怕心思,不然,做错,认错,下一次再做错,然后再一次认错。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去原谅那些人。
“灵妍?她来找你做什么?”蒋琛一开始有些茫然。不过再一想,便想起了蒋玉口中四姐姐的身份,名字。
“四姐姐说,她去看了三姐姐,说三姐姐哭的很伤心,跟玉儿说的是三姐姐的亲事,说三姐姐名满京都,嫁了一个二品官员之子是委屈了,三姐姐也是觉得委屈。”蒋玉说的期期艾艾。
蒋琛收拾着文件毛笔的手一顿,“蒋灵妍便是与你这样说的?”
“父亲,我昨晚也想了许多,会不会,是我们对三姐姐的事情太苛刻了,许是正如四姐姐说的那样,三姐姐可能注定要嫁于王权之家呢。”
蒋琛看着蒋玉一脸忧心忡忡的说着,心里却是在想,纵然他的女儿聪明机敏,能够探知一些深层面的心思,可是,却是对亲人太过于不设防了。
那蒋灵妍分明就是蒋若素特意派了过去,抓住了蒋玉容易对姊妹心软的性子,明里暗里让蒋玉同情,然后来求他出面,毁了这场亲事的。
偏生蒋玉一无所知。(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