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年征战,如今,几个皇子都大了,他的身体因着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一些病根,也不再如当年健朗,有了一些老态。与皇上相比,皇后娘娘瞧着倒是尚可,精致的妆容,得体的微笑,一身的金黄凤袍显示了她地位的至高。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皇后很聪明,也很有心计,但是蒋玉知道,因着从小的教育使然,皇后性子宽厚,很少与人为争。
只是,人总会变的。后来,蒋玉垂着眸子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宫中的女子,又有几个是简单的?那些天真单纯的,早就死在各种栽赃嫁祸,成了冷宫花园里的那丛海棠的养料了。皇后为了自保,只能一边应对着后妃的阴谋算计,一边管理着偌大后宫,开始学会和她们争宠。
一次意外,皇后才几岁大的,已经出生就立为了太子的孩子被人推进了寒潭。那时候,太子还发着烧,又落了水,经过了太医许久的诊治,人倒是没事,就是身体,落了寒症。
察觉到其中不正常的皇后,一时又是自责懊悔又是怀恨在心。最后她终于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若不是她不愿意与人为争,她的皇儿怎么会在这般小的年纪里,就遭受如此大难?
皇后要借此大机整顿后宫,那时候,听说一向宅心仁厚的皇后奏请陛下,一下子夺了十多个参与或者之情不报的后妃的称号,全都赐了毒酒白绫,无一例外。毕竟也是自己宠爱过的妃子,皇上倒是想劝一下,皇后这一次却是极为的强硬,厉声质问,“是不是当皇上都要这般昏庸了,为了几个美人,竟是连自己亲儿的性命也是不顾,我皇儿的性命竟是这般低贱了!”
皇后说的凄厉,皇上当时就算与皇后有少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却也当不得如此辱骂,想了想还在殿内昏睡不醒的太子,那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终是愤而离去,不再管此事。
自那以后,皇后的威名以立,后宫无人敢去挑衅她,便是有暗地里做小动作的,若是被她查出来后,也是严厉处置。不过,后来还是本性难改,若是整个后宫都安安分分,她也乐的自在,宽宏许多。
皇后有铁血的手腕,按理说是不可能最后会让淑妃后来居上的。
可那也有一个前提。皇后之所以如今还能在后宫之中如此轻松自在,一是因为她的手腕强硬,二也是因为太子。
在皇上也变得不可信了之后,太子就成了她全部的支撑,太子无事,那她便是能极好地在这后宫之中生活。可是后来,太子去了,她的整个支撑也没了。没有太子,她一介妇人,打拼来了在后宫之中的无上权利又有什么用处?
送别了太子之后,蒋玉去向皇后请安,她很亲近这个皇后,不仅因为她是太子的母后,还是因为她同太子一样,面对她从来没有什么不满的异样,宽厚的紧。可是再见到皇后之时,却很轻易的发现,往日总是闪耀着光芒的灯火,灭了。
如今的皇后,脸色一脸灰暗,像极了久病在床的人,脸上没有一丝的生机。不论其他,这位皇后,也是个可怜人,再算上她,莫不是这大明的皇后都没有好命?
蒋玉的视线从皇后身上移回,察觉到了什么,就见蒋若素一脸挑衅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傲然与势在必得,蒋玉愣了下,缓缓勾起唇角,对着她微微一笑,差些忘了,还有她呢。
两人微笑举杯,而身旁有人瞧见了,又在低低议论着,这蒋府的两人,关系可真好。好?蒋玉听了,笑。确实好啊,好到最后,夫君,皇后,都是可以被抢走的。
穆连城也皱了眉暗暗看着蒋玉,上次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想,竟然就派人去守在蒋玉所在的厢房附近,这明显就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作为,还有昨天。
穆连城屈拳,今天他手下的人将查到的结果告诉他,这惜珍阁,他们只能查到是四年前转换了东家,原来的东家是战王府,不过后来战王和战王妃战死,四年前,皇上命令那战王府唯一的一个身体孱弱的小公子长孙鸿旭去了靖州。为了方便,他们便将这家产业给转卖了,一同转卖的,还有多家不同领悟的铺子,也是不同的买家。
由于当时战王府的人走的急,并没有仔细调查那些买家的身份,所以除了一些人是知道,其他的很多,连同惜珍阁是谁买去的,就连战王府也不是很清楚。这样的话,根本就不可能查清惜珍阁背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还有就是,穆连城抿唇看着蒋玉,她,究竟知不知道惜珍阁背后的人是谁?或许,她不仅知道,还相互认识。
不过不管穆连城怎么想,蒋玉定然是不会告诉他的。
不多久,皇上忽然对着王忠说“王爱卿为朕边关镇守十余年,想来有一人你定是十分想见见。”说着拍拍手,不过会儿,便从大殿外走进来一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年,个子不是很高,看着也有几分的消瘦。
那少年进来后,先向帝后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自他进来后就紧盯着他的王忠,嘴角蠕动了几下,有些犹豫着,生分地喊了声父亲。
王忠五大三粗的壮汉,在少年生硬的轻飘飘一句父亲之后,激动地眼眶通红,浑身颤抖不已,原来这就是他的小儿,已长了这般大了,王忠一直盯着少年,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也只是将宽厚粗糙的大掌落到少年的发顶,说了一句,“今晚就回家去,你母亲很想你。”
少年点头。
蒋玉看着父慈子孝的场面,却是有些疑惑,因为前世这个时候她满心都是穆连城,对其他事情的关注并不是很多,可是,想了一会儿,她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前一世王忠也回来了,并且如他现在看到的这样,父慈子孝。可是,她分明记得后来她嫁给穆连城两三年后,圣上又讲王忠派去战场,那次,他将两个儿子都带了去。不过战后,听说王忠的长子战死,马革裹尸。当她把这件事说与穆连城听时,她记得穆连城冷笑了一下,说,可惜一代忠臣,竟是这样绝了后。
当时没有多想,现在却是觉得奇怪,王忠小儿明明还活着,穆连城为什么会说他已经绝了后?穆连城说话向来都是有依据的,他说是真,那此事一定是真的,说明王忠确实无后可依。
那这样的话,蒋玉掩眸,现在堂下的所谓王忠小儿,便只是个假的了。
想清楚了一切,蒋玉便冷眼瞧着下面的这场闹剧,毫无疑问,会造成这场闹剧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王忠十余年前的身份了,只是因为心里小小的怀疑,就主导了台下的这场闹剧,可想而知,真正的王忠家小儿现在是什么情况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啊。
看久了更觉荒唐,蒋玉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却还是如此凑巧地撞进了某人直直望着她的目光里,是第一庄的少庄主魏涯。
想到自己梳妆台下的那一整套的首饰,蒋玉看了眼四周后,确定没人看着自己,便极快地眼神暗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嘴唇微抿,她还想起来,自己的明玉红豆簪还在眼前的这人手中!
真是……该死的麻烦。
又是暗瞪了长孙鸿旭一眼,她就率先移开了目光,总是人来人往的大厅,若是不注意些,很容易被发现,到时候,她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太子对此事一无所知,或者说,他根本不关注这些事情,只是瞧着手中的酒,偶尔与几位找他敬酒的人闲谈几句。
太子虽然看着和善,可是朝中许多人却是知道,威仪自在心中,穆君寒作为大明的太子,一国之储,却是一个君子,没有招惹到这位光风霁月的太子之时,一切好说,但凡招惹,也不会是像其他人那样使用手段,而是光明正大的拿着证据去说话。
可能会有不熟悉的人嘲笑这样,如何当的了一国太子,特殊手段都不会用。
说这话的一般都是刚进去官场不久的人。而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也是会暗中嗤笑,也不多做提醒,若是真把太子当做了一个猫,那才是大错特错,分明就是一只暂时收起利爪的猛虎。说起来,太子的性子有一些像皇后,有心计,也聪明,在大事上从来明辨的了是非对错。
若是没有身上的病症该多好。
只可惜,凡事没有如果,而像蒋玉这样能够有人助其重生的,凤毛菱角。
而在长孙鸿旭的身边,那个自王忠一出现,就表现的分外紧张忐忑的王玉锦,却是在那一清秀少年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难得安静,继而数息沉默。虽是如此,他还是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台下的王忠,他的父亲打着呆。
虽然,底下的那个清秀少年是假的,并不是他,可是王忠不知道,他知道的仅仅是,这是他十余年都未曾见过的儿子,再者,莫要说王忠为什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便是王玉锦看到的那清秀少年的样子,也变得沉默,那少年,和他长的有五六分相似。
不过若是想要蒙骗王忠这个十余年未曾见过面的父亲,早就是够了的。(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