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三月,夜色寒凉。
“娘娘,不知主子的吩咐,娘娘可听清了?”
一个穿着宫女打扮的人面前,穿戴着一身黑衣斗篷的看不清外貌的女子正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在垂到眉羽,罩了口鼻的轻纱遮挡下。那双微微上挑着的满是风情的眼,现在却是盛满了震悚,仿佛眼前她所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魔鬼。
宫女虽是对着女子恭谨行礼,面上却是没有多少敬意。
“你,你……怎么会是你?”
宫女淡笑不语。
女子颤巍地出声,在宫女带着笑意的眼神注视下,不禁后退几步,可是瞧着宫女看见她如此模样似笑非笑的时候又忍了忍心中的那抹消之不去的恐惧,抬高下巴,色厉内荏,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仍是轻易听出里面的一丝尖锐,“以前的事情并非我所愿,你会如此也并非本宫所为,怎么,现在你这样现在本宫面前到底想干什么?”
“本宫可不会怕你,再者,主子也不会放任你胡作非为!”
宫女听着这话,反倒是笑的更加深意,柔柔月下,一张平淡无奇的脸被照亮,愈发显得那双仿佛可看透一切的眼睛深幽的,只有注视着她的时候才有一闪的亮光飞过,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亦或者是,玩物。
好玩的,玩物……
不,绝对不可能,她是高高在上的后宫妃子,是主子手下得力的助手,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玩的玩物,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玩物?
绝对不可能!
“娘娘在害怕?”
宫女柔柔地出声,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出现究竟给眼前一身黑衣斗篷的女子带来怎样的恐惧和震撼。“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我同为主子的手下,这个时候应该互帮互助才是啊。”
“本宫没有!”
“你有没有我可不担心,也不会放在心上的,青茶,现在的你应该清楚,完成主子交代给你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莫不是当久了后宫的妃子,习惯了人群拥簇的感觉,舍不得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现在就打算这样子出卖主子了?”
青茶二字一出,女子弯曲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显然是许久都不曾听到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
而在宫女话音刚落的时候,女子则是目光不变,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粉衣宫女,“青鸢,你若恨我,也实在不必如此,我对主子衷心耿耿,天地可鉴。为了主子的计划,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至于你我之间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可明言,我只是告诉你一句,同为主子手下的下属,你,还斗不过我,就算你再如何的恨我也是同样。但若是主子知道你在任务期间对我下手,耽误主子的计划,你说,你还有几条命可以抵挡住主子的怒火?”
“哼,青茶,你也不用拿主子来威胁我,你以为若不是你还任务在身,若不是有主子在身后挡着,你以为,你能活过几时。”
因为看不到脸,只能紧盯着眼睛的缘故,宫女没有错过青茶眼中极快地闪过的一丝其它情绪。
宫女嘴角弯起,也不再多说,后退一步之后才是恭谨地福身,朝着女子行了一礼,“望娘娘早日完成主子交代下来的任务,事关重大,娘娘万不可鲁莽行事,青鸢就先告退了。”
说着不等女子出声,就已是转身,慢慢行走在一片甬长的宫道之中,直到拐角处,一个转身便已消失不见。
黑衣斗篷女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宫女装扮的背影,深藏的衣袖之下。手指紧紧攒在一起,秀长的指甲深可入肉,一丝丝血迹显现,斑驳可怜。可是女子仍是紧紧地看着宫女离开的拐角方向,就好像这样就能一雪前耻一般,丝毫不闻手心中的几处伤口,可见女子内心的不安。
一阵凉风吹过,女子陡然一个巍颤,仿佛刚刚才回神一般。
相隔过远的宫灯让女子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想其他,四周满是黑暗,悄寂无声。不远处的一座宫殿坐落于中,只是半落得应是掉了漆匾额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它的残败与破旧。而远处,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宫人与侍卫,一队队人马在宫道上安静地巡视着。
凉风微微吹起女子盖于面颊的轻纱,露出一张因为害怕而不禁微张的红唇,又很快掩下。
左右看看,确定四周并没有人发现自己之后,女子才是掉头,小心地朝着一座宫殿摸过去。
身后,寂静无声。
无人言。
……
“这到底是哪个不识好歹的,竟然将好不容易才开花的海棠这样子糟蹋!”
“嘘,快别乱说!”
仍是一身红衣,却是比宴会那日更显身形。
一根火红的长鞭被卷了几圈,行走之间把手上缠绕垂余的红色丝带随风飘扬着,花丛红衣,黑发长裙。眉目精致之中还带着几分可见的凌厉。
“本公主糟蹋的,你又待如何?”
悠悠不知何故低沉几分的声音响起,正围在一株海棠矮株之前的几位侍女在听到身后的声音之时,不由齐齐浑身一颤,紧接着下一瞬,就见一群侍女混乱地跪在地上,头垂地极低。
“见过九公主!”
“公主饶命,奴婢不知道是公主做的,求公主饶了奴婢一命吧,求公主了!”一开始谩骂的侍女此时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是怕的。
若是其他主子还好,可是她们侍奉的这个九公主却是脾气娇纵,面对她们这群奴仆,稍有不称心如意的地方就对她们非打即骂,这几日她们更是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着。
可是哪里晓得不过是今早无意识的一句话。现在就让自己面临着要被严厉打罚的危险?
“七哥你看,这大明的女子啊,便是一个奴仆,也要比我们天秦要胆小的许多,啧,这般的贪生怕死呢。”
刘舞悦轻笑着抬手,用长鞭的把手轻抬起那名一直求饶着的侍女的下巴,露出一张惊慌失措到已是面容惨白的脸。
明明笑的柔和,声音也温柔姣切。
侍女抬头,才看见九公主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模样,不由又从心底渐渐升起一抹希望,九公主并没有生气,自己的那句话九公主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是说,就是说,她今天或许就可以在这个九公主的手下逃过一命了?
想到这里,侍女也顾不及九公主到底说了什么话了,她现在最关注只有自己的这条命,若是就这么死了,就只有被送到乱葬岗的后果,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想着,眼中也不由从一开始的满是惊恐露出了一点点的希冀。
“嗤。”
刘舞悦收回了鞭子,看着侍女希冀的眼神。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温柔缱绻。
“就这般的怕死?”
侍女看着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刘舞悦,眼里蠕着泪,却丝毫不敢让它落下,“怕,奴婢怕,求公主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求你了九公主,求公主饶命啊!……”
“舞悦,你这是想干什么?”
在距离刘舞悦几步远的地方,刘毅站在那里,看着刘舞悦故意吊着侍女的心思,引着她不断开口求饶,脸色不由愈黑愈沉,“一个侍女罢了,值得你如此……”
刘毅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刘舞悦转头,看着刘毅笑,“七哥怎么不继续瞧下去,本公主还觉得方才说的话特别有道理呢,这大明的女子,确实不如天秦女子有骨气,你信不信,我现在吩咐下去。让侍卫将她打的半死不活,到头来她还会轻易容易就能对本公主感激戴德呢。毕竟,本公主饶过了她一条性命啊。”
说罢,看着仍是跪在地上不断像她求饶的侍女,“你说呢?是现在就去死呢,还是本公主的人赐你二十大板?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的选啊。”
“奴婢……奴婢选择惩罚!求公主惩罚!”
侍女仅仅是面上纠结了一瞬,在看到刘舞悦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光之时,连忙慌不顾及的开口道,生怕晚了一步,九公主就要派人将她直接杀害丢乱葬岗了。
侍女的话落,刘舞悦好心情的挑眉看向身后的刘毅,“七哥,或许有一点是我们天秦比不上的,大明的女子倒是很会求生啊。”二十大板下去,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都受不了,像明华园内的这些专门伺候的侍女,怕是身娇体弱的连十大板都撑不过。
“二十大板下去非死即伤,最大的幸运也是半死不活,为了活命,竟然这样也愿意。”
刘舞悦意味深长的开口,“这明华园既是你们的圣上派于本公主的暂居之所,那这里的所有也都归本公主所管,不过是一株小小的海棠,你们说,是谁更重要呢?”
一群侍女唯唯诺诺,不敢言。
刘毅看着一群侍女身后的那一株被摧残的很是零落的海棠植株,上面开着的几朵海棠全不知被什么大力抽打在地上,辗做泥,格外的凄凉,忽地就懂了什么。
“舞悦,你要做什么七哥不管你,只希望你记住一点,这里到底是大明而不是天秦,凡事都不能拿你在天秦的态度来对待了。其他的,只要你不过分,我都能替你兜下来。”
刘舞悦笑的动人,一挥手就过来几名侍卫将跪在地上的侍女拖了下去。
“七哥说的我都明白,本公主有分寸。”
刘毅看了半晌刘舞悦平静的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希望吧,既然如此,明日本王要去同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一见,你可要同去?”
刘毅能这般说,自然也是因为同去的不止他们二人,多带一个刘舞悦还算不上什么麻烦。
与其让她每日在明华园内闹的无法无天,倒不如带她去外面,好歹在其他人面前,她的性子也多少能收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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