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连城沉默了下，半晌才是冷哼了一声，“朕又怎么会不晓得这其中的道理，哪里还需要你教？”

“只是……”穆连城刚要说话，却是陡然又变的沉默。

陈策有些诧异，抬头看他，“只是什么？”

穆连城却并不言语，面上闪过一抹难言的复杂，陈策看了，忽然福至心灵，看着他皱眉道，“……只是，皇后娘娘？皇上，你是在担心，担心皇后娘娘是吗？”

穆连城嘴角动了动，刚要反驳，却忽然见陈策向来冷清的甚至是有些冷漠的脸，就在方才的时候好像是忽地弯了弯嘴角笑了下，面色在穆连城看来只是在一瞬的时候竟然变的柔和。

“你……”穆连城有些惊疑。

陈策却是在一瞬就收起了方才他的所有的表情，又是那一双冷清的眼看着穆连城，已然是转瞬就转移了方才的话题，“黑牢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也是有了大概得查探方向，剩下的，在朝中的臣子，臣下会多加留意。”

说着，陈策忽地又是停下了正要说着的话，看着穆连城，眼神莫名，“皇上，皇后娘娘的身体，臣下看来，皇上还是多加注意一下，臣下在皇上手下也有良久，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今日之错误决定而害得在以后的皇上会因此而后悔。却是再无回头路。”

……

穆连城紧抿着唇，没有抬头，只是一下子依旧紧紧攥住手握成拳放置在膝上，而另一手，也是紧紧地攥着衣袍，折起了层层的褶皱。

陈策看着穆连城的动作，不言。

“若是无事的话，皇上，臣下就先行告退了。”陈策道。

对于皇上穆连城如今的分明看似万事不理的冷漠模样，陈策没有再多说一些什么，对于有一些事情，谁都知道。不管是旁人说再多，自己若是没有想通的话照样是无用的。而此时，对于帝后之间的事情，不管是皇上穆连城还是皇后娘娘蒋玉，还是一直都形影不离的游离在二人之间的皇后娘娘的三堂姐姐，如今深受盛宠的贵妃娘娘蒋若素。

这之间的种种恩怨，又岂是旁人的仅仅几句话就能够理清的。

他如今跟皇上说的这些话，对于皇上来说，已经是多余。或许，皇上会如他所愿，也或许，皇上会朝着他所想着的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但是陈策在行礼之后出了威仪的御书房，看到外面的阳光正好的威严皇宫。

不论是皇宫多么的富贵豪华，也是有多少的贵女女子不论如何，毕生所愿都是能够进去这个因为宫规森严而显得格外肃穆，安静的地方。可是陈策也知道，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都并不喜欢这一步登天的富贵的。

就比如曾经的蒋国公之女蒋玉，现在的为大明女子楷模的皇后娘娘。

……

他看着万里无云的蔚蓝的天空，陈策在想，那个在八年来，几乎是一直都在他的视线之下或许是一点点的都在成长着的，最终从一个娇蛮的贵女变成了一个足以为堪为天下女子楷模的皇后娘娘。

那个曾经也是在陈府的门口迎着烈阳汗水直流的却一直因为心中的那个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虚无的情情爱爱，亦或者是所谓的信任而坚持着。

他也说不清楚这个时候，在皇后娘娘蒋玉不死出狱的时候；在蒋玉多番受皇上穆连城和贵妃娘娘蒋若素的欺压的时候；也是在他明知道在如今的后宫几经权谋，他更应该选择谁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迟疑了。

在这个时候，莫名的，陈策想的却是那一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女子。

心里想的是，如果蒋玉知道了他们的选择，那个时候心里是不是很难过？就像他曾经在五皇子府看到的那样，在深夜里一个人独坐在幽静的花园之中看着月亮时候的模样，眼角微红着。

他与五皇子穆连城好不容易商议完要事出来书房，看外面天色已经是昏黑，这个时候他意识到原来讨论事情太过投入，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是深夜了。而当他路过林子阴影处，却是在偶然抬头间瞧见了这样的场景。

陈策说不清当时他的心情，可是当他看见了那个分明已经是半夜深更却仍是独自一人着坐在五皇子府的花园的凉亭之中就这样，静静地，淡淡的表情着抬头看着分明还是昏暗着的天空。陈策也同样跟着抬头望过去，是半轮的弯月，半遮半掩着在层层的黑云之后。

或许，陈策想，终归也曾是他的有些知遇之恩的人。也或许，早在曾经的曾经，很久之前的时候，他早就不知不觉之中就在心中觉得，这位五皇子妃的不易，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晓得了为一个人觉得可惜，觉得心痛吧。

……

“娘娘，宫中有异变。”

一旁伺候着的宫女眉玉见着这个仿佛是在突然之间出现的曾经见过的一身青衣直缀的男子。因为有些面熟，所以纵然在突然见到了忽然之间出现的男子的时候，眉玉一瞬之间仿若心跳至嗓子眼处，一双虽然平凡的眼睛猛然瞪大。可仍是强忍着，没有让自己惊叫出声。

等到侧头的时候看到正在软榻之上安静地翻看着一些书册的皇后娘娘没有一丝奇怪惊讶的模样的时候，她才是彻底放心下来，在心底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方才她没有惊呼出声。

很显然皇后娘娘是认识殿中的这个一身青衣的忽然之间出现的男子的，而她方才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她并没有惹皇后娘娘的不满。眉玉在心底小声地为自己庆幸着，然后放下了手中一直端着的一杯茶壶，低头垂首看着歪在榻上的一身简便宫衣的未着粉黛却仍旧天姿国色的女子，低声的问道，“娘娘？”

蒋玉抬眼，先是看了仍是笔挺着，一手负于身后的站着的青衣的眉眼温润的男子。然后才是偏头看向一边的正看着她的最近一直都在一边伺候着她的已经是第一宫女的宫女眉玉。

轻轻挥手，“无事，你先下去吧。”她道。

眉玉身子微微一僵，眼角余光看了仍是在殿中不曾分出眼神看她一眼的青衣男子，抿抿唇，然后低身福礼，“是，娘娘，奴婢先行告退。”

“嗯。”蒋玉并未再看向眉玉，也不曾理会她在每每看过殿中的青衣男子之时有些难言的目光，只是仍旧歪在绣花的榻上，懒懒地应了声，就又转头，挑眉看着殿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