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村民是尔家隔壁的，拉了尔东一把：“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啊，好像你六爷爷家房子也塌了，你爹昨晚去他家喝酒回去没？”

尔东脑袋嗡一下，好像没有，只急急忙忙跟鱼大强说：“上山的路就在山脚下你家那块地的田头，那边有两棵合抱的大树，你顺着路上去，记得没路就别往前走了，那尽头还有个山洞，如果没人就赶紧下来，去别处找，记得啊，没路的地方千万别去，踩着不实都是要命的。”

尔东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喊。

鱼大海呸了声：“一群杂碎，说好了帮老子找人，说跑就跑了。”

鱼大强说：“我就去山上看一眼。”

鱼大强说了声就往北边跑去，地上没过小腿的雪被他踢得飞起，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突跳起来，血液倒流，让他想吐的时候有种天地要塌的恐慌感。

“大强……”鱼大海在后面喊了好几声，最后一拍大腿，“他娘的，没一个省心的，摔死你就好了。”

嘴里这么说着，鱼大海还是跟了上去。

上山时鱼大强磕磕绊绊地用棍子探路，鱼大海坠在后面艰难地拔脚跟着，嘴里念念叨叨：“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小弟，都是那两个该死的小娘皮，害得老子这种鬼天气爬这种山，等老子抓到她，揍不死她，大强，我跟你说，她们不可能在这边，你看这雪上都没脚印……”

鱼大海话没说完，被雪地里一抹刺眼的红打住，他弯腰捡起来那个刻着字的铜牌，绳结是个红色的如意结，这是他把樾棱身上所有金钗玉珏搜罗后，唯一让樾棱拼了命留下的。

鱼大海猛的拉住前面的鱼大强，不让他再踩雪，自己跑到前面，蹲下来，仔细得轻轻抹开上面一层雪，果然看到底下雪里有一个浅浅的脚印，看大小就是樾棱的，朝着山下的方向，看着脚印深浅，下山时间不短也不长，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那么极有可能刚刚人还是在村子里，就怕这会儿要趁着村子里乱，真要跑出村子去了。

鱼大海气的呼哧呼哧喘气，手里的铜牌都快陷入肉里，一连串的冷笑，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小姐，逃跑都跟别人想法不同，呵呵，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鱼大强觉得他大海哥那表情是要吃人的样子。

鱼大强抬头，拉着掉头就要追下山的鱼大海，指着还有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那边有个山洞。”

鱼大海冷笑：“人已经下山了，还去那边干什么？”

鱼大强捂了捂越来越不安的心脏，越靠近山洞，蹦的越厉害：“还有几步路，我们看下也不耽误什么。”

鱼大海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看了眼地上的脚印，嘴角僵硬了起来，点头说：“也行，老子倒要看看什么风水宝地能让她们看中，走，咱们先去把它填了，看她们下次该怎么躲。”

在看到山洞里光手光脚，只剩一身灰色贴身单衣，冻成冰棍的栯阳时，鱼大强的不安达到了顶点，他一个踉跄扑了过去，捧起来小姑娘就往自己怀里塞，眼泪一直往外冒：“有秧？有秧？你怎么没跑啊，你怎么还在这啊。”

后头的鱼大海如遭雷劈，脸色白的没比鱼大强好多少，刚刚他看到那一个人的脚印，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就猜着可能鱼大强家的那个不行了，他也不觉得樾棱抛下栯阳有什么不对，刚刚陪着上来也是他怕鱼大强出事。

可是真的看到僵硬的栯阳，衣服鞋子都被人扒走的可怜模样，尤其看到她手心里干掉的血迹，他头一次懂得齿冷是什么感觉。

他一直知道他挑中的姑娘是个有胆识能干大事，自然也是心狠的人，所以在之前一直以为割破绳子的那些瓷片上的血是樾棱自救留下的，一个小姑娘流了那么多血只为了逃跑，他说实话心里有那么点佩服的。

可事实上，那是栯阳的，当时时间那么急迫，外面有人看着，栯阳都不曾丢下他家那个，可是最后，这样大的风雪里，他家那个不仅丢下救命恩人跑了，还把人家的衣服都扒走了。

他甚至不敢想，或许人还没死的时候，他家那个就给人衣服扒走，让人活活冻死得更快，明明她可以下山喊人上来救人，或者就跟人抱着取暖，挨着等到他们来，栯阳也不一定死。

或许在他家那个眼里，一条人命，都不值得她冒一次逃跑失败的风险，哪怕她逃跑失败也已经不止一次两次。

鱼大海脑子有点空白，看着哭成孩子一样的兄弟，那到底是他兄弟养了几个月的童养媳，舍不得自己吃也要讨好的童养媳，自然要伤心的，就是换做他家那个不听话的，养了几个月，要是死了，他也会哭的。

鱼大海他有点羞愧，不知道怎么办，跺了跺脚：“你等着，我去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揪回来，让她给你家那个磕头赔罪。”

鱼大海掉头出去，一出洞门就滑了一跤坐到地上，整个人都懵了下，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是一片冰凉，他觉得自己的心更凉，听着里头压抑的哭声，他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先找了两块大点的石头，摞在洞口给里面的堵着风，转头飞快往山下跑去。

刚跑到村里，就有人跑过来说：“鱼大海你赶紧的，你家那个童养媳溜滑溜滑的，都要跑到镇上去了，刚送砸伤的人去镇上的人传回来消息，你家那个童养媳冻得倒在路边雪地里呢，被救醒后那么多人在呢，都差点又跑了，要不是雪大，估计早就跑镇上去了，肯定趁着我们救人的乱跑的，你赶紧去把人弄回来，别耽误旁人送受伤的。”

鱼大海有点麻木，听完后还是飞奔着去找人了。

帮着清理倒塌房屋的尔东听到人说在去镇上的路上找到了人，松了口气，跑回家跟伍娘说人找到了，伍娘才放心，接着煎一些驱寒的汤药，想着栯阳回来也给送一碗，一时又叹息到底没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