栯阳微微勾头看了眼离开的鱼大海，看他真走了，才放松下来，实在是看过好多回他打樾棱有阴影了，尤其鱼大强彻底清醒过来的第二天，他就跟提着抹布一样拎着樾棱过来赔罪，拎得脚离地那种。

樾棱只有一件单衣，已经瘦的头大身子小，整个人的神经都有些不正常了，看到她就见鬼一样要往外跑，被鱼大海捞回来就是几脚，踹的差点撞到她，还是鱼大强挣扎着拉了她一把，跌坐到床板边上躲了过去。

樾棱趴在她脚底下，疯了一样搂着她的腿，鼻血蹭了她一脚，一直哭着说对不起，整个人抖得栯阳都怕樾棱的骨头架子散了。

就这样了，那个鱼大海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过来踢了两脚，樾棱嘴里都跟着吐血，吓得她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了，后头连着几天都在做噩梦。

而且鱼大海他还会怂恿鱼大强打她。

鱼大强就着栯阳喂的喝了半碗稀粥，然后就不喝了，栯阳给他放一边。

鱼大强瞟了眼碗里剩下的稀粥，问又开始绣花的栯阳：“你要不要去尔家吃饭？”

栯阳不得不说，有时候觉得鱼大强的想法还真的挺奇葩的，因为尔家对她比较好，他竟然就觉得自己去尔家吃顿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儿，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想法相当的无赖，占人家的便宜占的天经地义。

完全忘记了像他们村子里这样的人家，很多时候每天能够吃上一碗粥，都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更别说这样的天气都不能出海，一点收入都没有，尔家要不是有之前卖鱼卖药草的那些钱撑着，恐怕早就跟村子里很多人家一样两天吃一顿了。

栯阳摇摇头，说：“他们家粮食也不多了，雪太大，他们家这两个月都没进城。”

鱼大强抠着身上的薄被，这也是尔家给栯阳的，唉，被子都给了，怎么就不能多给一顿饭呢？一定也是小媳妇儿的脸太薄不好意思去，要不是自己不能动，铁定会带着她去蹭饭的。

三观塑造过程中没有一个很好参照物的少年，现下世界观有那么点不正。

“那你把碗里的吃了吧，反正我吃不下了。”鱼大强说完就翻身躺下了。

栯阳看了眼薄粥，又看看拿被子捂着脑袋的少年，想笑，饱个毛线，上个月干饭一顿都能吃两碗，吃完还舔嘴觉得不够，那么一大口袋粮食，两个月就被他跟鱼大海两个人分光了，今天这么稀水一样的粥，半碗能当什么啊。

栯阳抱着脸安静了会儿，鱼大强没听到喝粥的声音，又慢慢拉下来被子，跟笑眯眯的栯阳看个对眼，立马又扭头回去了。

栯阳说：“你下次要是想留给我的话早点说，都被你喝过了，还给我喝。”栯阳昂着小下巴，可骄傲了，她以前的待遇再不好，也没有谁当面给她吃剩下的东西。

鱼大强腾坐了起来，头一晕又砸了回去，把栯阳吓一跳，鱼大强不知道气的还是羞恼，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衬着眉梢的红痣，整个人都开始展现出昳丽妖娆起来，栯阳看的愣了下。

这样的养出肉，露出好气色的鱼大强，比后家那些一只脚踏入仙途，永葆青春还美过颜的人好看太多了。

鱼大强好气哦，好心好意给她省下来的她还嫌弃上了，她难道忘了之前她还偷偷把他两天要喝的粥喝完了么？那用的也是他的碗啊，不就是没当她面用过么？哪里来的娇小姐脾气，果然不能惯着，就该好好收拾一顿，嗯，现在他还没力气，小黑本上再记一笔，不，一笔不够，直接凑个整十次吧。

栯阳看着快气成河豚，抖得整个床都在抖的鱼大强，都怕他病没好再给气出好歹，刚刚砸下去也不知道脑袋有没有砸到，喊了他两声没有回应，也急了，咬咬牙，红着眼抱起来那半碗粥咕噜噜灌下肚子。

鱼大强气不粗了，床不抖了，耳朵竖起来听了听，听栯阳说喝完了，才冷哼一声闭目养神去了。

那行吧，看在你知错就改还改的及时份上，勉强抹掉一笔吧，那就还有，还有几笔来着？十笔抹掉一笔是几来着？不行，不能拿指头出来数，昨天说算数的时候，就被她嘲笑过十个数的事还用手指，三岁孩子不如，坚决不拿指头，我数草。

鱼大强悄悄拉开自己身下破席子一角，数出来十根草，然后拿掉一根，又数剩下的。

栯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鱼大强转过头来，以为他还生气，自尊心强到这个地步，以前怎么有脸那么混账哟，再说，她也委屈的好不好，没吃过这么直接的剩饭也不能怪她啊，她哪里能时刻记着他们这里的小习性嘛，他干什么这么生气这么凶，一点都不大方。

鱼大强数好了，是九个，嗯，小本本上还有九笔，好像之前也还有，但之前是几笔来着？不大记得住了，都怪之前不会数数，不管了，以后总不会混了，就从今天开始记吧，哦，她逃跑害我生病这笔大仇好像一直没来得及算，也要记上，那就还是十笔，这是个整数，好记。

鱼大强算的好好的，想着还是要让她心里有个数的，别说他以后教训她没有理由，可是一回头，就看到瘦巴巴的小姑娘眼泪花花，搂着膝盖缩在墙角抽噎。

鱼大强傻眼了，她怎么又哭了，这次我真的没打也没骂啊，难道让她喝那粥就真的这么委屈么？还是她知道我给她算的黑账太多了？那，那行吧，那今天一次就算一次不算十次了吧，那今天一次加她害我生病一次，就是，嗯，两次。

鱼大强看着手里的两根草，又看看都已经背过身后脑勺朝他的小姑娘，抿着嘴，最后下定决心，好吧好吧，都不算了，肯定知道我怕她哭，在跟我赖账呢，哼哼，不过谁让我是老爷们呢，让她一回好了，反正我都认字了，还会写，以后要是她再犯事，我就拿纸写下来做证据，让她赖不掉。

鱼大强短短时间已经脑补出来无数东西，可怜栯阳压根不知道他还有本小黑账的事，这会儿纯粹就是小脾气上来不想搭理他罢了，不过她想着，自己不能跟这种字都认不大明白脑子还不大好的人计较，先冷他一会儿让他自己反省下，我不看他脸，不然对着他变好看的脸我就生不起来气了。

两个各自觉得自己大方的主，正儿八经暗暗给自己点赞，搞得跟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