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亦熙赖在家里不想出去,而蒋亦辰则是去了苏豪他家,说要去看看不同的山水。
亦熙觉得蒋亦辰就像个小孩子,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只隔了一个镇,能有多大变化呢?
小镇突然换了天,不大一会儿,就开始下起雨来。亦熙挂念老屋中的奶奶,拿了把伞,急匆匆出门去。
亦熙大伯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所以很少回老屋去,而亦熙家则是从老屋中搬了出来,在街上落了户。
自从亦熙爷爷去世后,一家人就很少聚在一起,奶奶是不肯离开老屋的,认定一个地方,就是一辈子。
老屋远离喧嚣的街道,距新家有十分钟的路程,亦熙连走带跑只用了六分钟。赶到老屋时,奶奶正拿着桶接房梁上漏下来的雨水,看到亦熙来,她招呼着进屋。
亦熙说:“奶奶,老屋下雨就漏水,您还是搬去跟我们住吧!”
“我有几个儿子?”
奶奶问。
“两个啊!”
亦熙有些纳闷,但还是回了一句。
奶奶摇了摇头,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往。
“我十六岁嫁给你爷爷,先后生了六个孩子,四个男孩,两个女孩。头个儿子一岁的时候,出水痘,死了。第三个是个女儿,出生一个星期就夭折了,原因是什么,我们当时也没弄明白,只当她没福气,成不了人。等到第五个的时候,又因天花送了命。最后留下的,除了你爸和你大伯外,就是你姑姑了。
我的三个孩子和老伴都在这屋里,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一家人,是要在一起的。”
最后的一句话,亦熙听出责备的意思。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奶奶理解不了自己的子女,就像老爸老妈理解不了她一样。
老屋是个四合院,中间有天井,原本住了三户人家,后来在外面置了新房,那两家就搬走了。
天井下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有大腿那么粗,枝繁叶茂,此刻在雨水的冲刷下,多了一丝灵动,青涩的梨子,随着风向起舞,甚是欢快。
奶奶在唤亦熙,她撇下这群精灵,去帮奶奶接漏。
晚饭是在老屋吃的,奶奶的手艺特别棒,撑得亦熙都不想动了。
奶奶十六岁就来了这里,而亦熙的十六岁也将从这里开始,爸爸妈妈忙,怕是早已忘记她的生日,蒋亦辰去了苏豪家,今晚是赶不回来的。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亦熙没有要走的打算,既然蒋亦辰没回来,那她今晚就雀占鸠巢,在这里歇下了。
火炉上煮着东西,奶奶并没有早睡,所以亦熙也没有回蒋亦辰的房间,而是陪奶奶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
煮东西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奶奶也不说煮的是什么,只掐准了时间,将锅从火炉上抬了下来。
看着墙上的挂钟,快要十二点了,亦熙提醒奶奶,要她去休息。
奶奶笑了笑,说,不急,再等会儿。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夜十二点,亦熙正想说话,奶奶倒先开了口。
“亦熙啊!生日快乐!奶奶也没什么送给你的,就给你煮了两个鸡蛋。”
一口锅,两个鸡蛋。
简单而暖心的生日,亦熙以为所有人都忘了的时候,却不想奶奶还记得。
“奶奶!”
亦熙叫了声,有些想哭。
幸好蒋亦辰不喜欢住在街上,否则亦熙今晚就得自己动手铺床,不过蒋亦辰的床上没什么异味,睡起来很舒服。
亦熙有一次在书上看到北极的星光,便被大自然的奥妙迷住了,她告诉蒋亦辰,余生一定要去看一场北极的星光。
睡在蒋亦辰的床上,想着北极的星光,渐渐地,亦熙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亦熙听到蒋亦辰叫她,说要带她去看一场星光,满足她的愿望。
蒋亦辰的声音是那么真实,让亦熙一度以为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亦熙的感觉没错,此时的蒋亦辰确实在她身边。
因为怕吵醒奶奶,所以蒋亦辰的声音很小,为了让亦熙听到他的话,他还特意凑到亦熙耳边说。
见亦熙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蒋亦辰便推了她几下,直到亦熙睁开朦胧的双眼,蒋亦辰才住手。
“蒋......?”借着微弱的光芒,亦熙发问。
亦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蒋亦辰捂住了嘴,后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说话。
这会儿的亦熙已完全清醒过来,她明白蒋亦辰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抗议着让蒋亦辰放手。
蒋亦辰轻声说了句“跟我来”,之后便率先走出房间,可走到最外面的大门时,他竟然折回来蒙住亦熙的眼睛,俯在亦熙耳边说:“不许偷看,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离得近些,亦熙闻到蒋亦辰身上有很重的汗味和烂泥味,刚才就觉得屋子里有股怪味,这会儿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你晚上都去干嘛了,怎么一回来就满身臭烘烘的?”
亦熙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蒋亦辰没应亦熙,领着她走到外面的院子里。
“到了。”
这似乎是蒋亦辰的回答。
慢慢睁开双眸,亦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院子里的梨树上满是“星辰”,仿佛遗落人间的银河。
“你不是想去看北极的星光吗?我山寨了一个。”
蒋亦辰说。
亦熙看着透明塑料袋里的萤火虫,想哭却哭不出来。
“蒋亦辰,你上辈子是不是欠我的?”
亦熙的声音有些哽咽,望着蒋亦辰,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夜间的风轻轻拂过,吹起蒋亦辰额前的发丝,他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亦熙,用眼神表达一切。
一个眼神足以抵得上千言万语,亦熙突然笑了,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亦熙,生日快乐!”
蒋亦辰用九十九个塑料袋,两百九十七只萤火虫组成的“北极星光”惊艳了整片星空。
亦熙得到了这辈子最好的生日礼物,蒋亦辰的付出,她能感觉,也能明白。
“蒋亦辰,你为什么要做我哥哥?”
萤火虫的光芒照得很远,就是坐在蒋亦辰的房间里也能感受得到。
亦熙看够了,觉得萤火虫很可怜,便叫上蒋亦辰一起放生,见到它们从天井里飞出去,亦熙很开心。
“亦熙,你许个愿吧!”
“我许过了。”
“是什么,快告诉我。”
“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
折腾了一晚上,亦熙早没了睡意,坐在房檐下,逼着蒋亦辰从实招来。
听完蒋亦辰的“供词”,亦熙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蒋亦辰是打着去苏豪家玩的幌子,筹备的这个惊喜。
抓了几晚上的萤火虫,赶了大半天的路,加上天还下雨,蒋亦辰算得上是命运多舛,期间因路滑又摔了几跤,所以回来当然是一身臭味了。
萤火虫飞走后,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下过雨的天空是没有星辰的,亦熙藏在黑暗里,问:“什么是喜欢呢?”
“我也不知道。”
朦朦胧胧的感觉,是亦熙的切身体会。
天开始亮的时候,蒋亦辰就着屋外的水龙头将身上洗了一遍。亦熙跑回蒋亦辰的房间里,拿了套干净行李给他换上。
奶奶起得很早,见孙儿和孙女都在,便笑着去准备早餐,难得偷来的空闲,亦熙跑去帮忙,蒋亦辰拿出谷粒喂家里的鸡鸭。
天空开始放晴,吃过早饭的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亦熙嚷着要奶奶讲解放的故事。
奶奶说得很认真,亦熙听得很入迷。
蒋亦辰看着亦熙,亦熙听着故事,他的心思随阳光照射在亦熙脸上,干净而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