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中的怪人.
作者:脏先森爱芒果      更新:2019-08-05 08:30      字数:5040

街道上来往的人们都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几个人身上。

蒂朵站在雨中,惊讶的捂住了嘴。柯尔站在她的身边,表情一脸淡漠,那几个人七扭八歪的仰躺在地上,捂着自己受伤的伤口,痛苦的哀嚎,地上的雨水与血水混在一起,略微渗人。

“我们走吧。”柯尔朝着蒂朵说。

“啊?哦,好。”蒂朵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两个人并排远去,直至消失在雨中,路人们也都自顾自地走开,留下一群躺在大街上的重伤患者。

元素者乐园的另一边,这里商业楼居多,高楼大厦像是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连绵不绝。

此时一商业大厦下方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抬着头望着楼顶那个小小的人影。

“放松,放松。”穿着警服的男人站在天台这头冲着那名站在天台边缘处的戴眼镜男子喊着,他的脚都快麻了,可他不敢离开一步,天知道下一刻那个男人会不会跳下去。

天空铁灰色的,还淅沥沥的淋着小雨,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在那人大喊着要跳下去而警服男人满脸紧张之时,一个中年大叔打开了天台上的铁门,拎着酒瓶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他两步并做一步走,天台上的两个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楞在了那里,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中年大叔已经坐在了天台边缘,距离男人不到五米的距离。

“嗨,朋友。”大叔迎面打着招呼,男人作势要往下跳,表情很决绝。

“在你轻生之前,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呢,我好久都没找到人谈心了。”大叔表情很诚恳,那男人沉默,没有回答,大叔就当他默认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以前有一个女人,她特别唠叨,还爱干净,她深深爱着一个男人。”大叔的目光很深邃,像是陷入了回忆的古井一般,平静的叙述着往事。

“那年冬天,外面还下着大雪,男人在赌场里和别人赌的热火朝天,面红耳赤。那时女人怀着孕,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从乡下的小屋不知走了多远来到城里的赌场,找到了男人,当时男人已经输得的脑子发热了,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当他看到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身边的赌友们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他觉得自己特别没面子,他赔笑了下,然后拉着女人离开赌桌,来到一处没人的地方,他问女人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不好好在家待着。”说到这里,大叔停顿了下,他拧开酒瓶灌了一口酒,男人看着大叔,心里着急接着听故事却又不太好意思表露出来,大叔笑笑,他遥遥举起酒瓶,示意男人也来一口,男人扭扭捏捏的坐了过来,完全忘了他还在跳楼的目的。两人身后的警服男人傻眼了。

大叔望着天空中淅淅点点的雨滴,他接着说。

“女人说,家里的米不够了,她身上也没有钱,所以只好来找男人了。男人说,让她先去赊着,等他回去就把钱补上。女人难堪的说,她自己连续赊了三家的米店钱,这次实在是拉不下脸面了。她又说,她告诉男人不想麻烦他,可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来找他。”大叔说。“她总是那么温柔,那样善解人意。”

“男人脸也有些挂不住,可他还是惦记着自己赌桌上的零钱,只想快点打发掉女人,他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些零碎的小钱,那是他掏出来给服务生小费的,在他眼里真的不在乎,此时他用这种不在乎的钱去打发那个女人,那个深爱着他的女人。”大叔目空一切,他机械般的点了支烟,有好几次落下的雨滴打在火机上,熄灭了又燃起来,他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烟点上。

“女人脸色红润的腼腆笑了笑,然后她又问男人吃饭了没有,在城里住的地方找好没,穿的要多,不要挨冻…………她唠唠叨叨的问东问西,男人烦极了,可是当男人看见女人脚上还穿着他们结婚时穿的那双已经掉了色的红色马丁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他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去嘲笑那个女人,他只好点点头或摇摇头,表示他听到了。女人很开心的回去了,临走时还回头冲男人摆了摆手,嫣然一笑。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那是那个女人对他最后一次的温柔。”大叔说着,眼眶红了。可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平淡,缓缓地叙述着整个故事,一如女人对他的情深意柔。

浅灰色天空中雨滴下落的节奏也变得迟缓了,似是哭泣着的听众,另眼旁泪。

“男人在外面抽了一根他这辈子最熏人的香烟,然后回到了赌场接着与赌友们面红耳赤的争吵,辩论。他回去时已是深夜,街上稀疏的日光灯忽明忽暗,不远处的街道中央围着一群素不相识的人,男人没有看热闹的习惯,他绕过人群,准备离去,但他的好奇心还是让他瞄了一眼,可就是那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大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飘拢聚散,男人听到很入神,他咽了口唾沫,似乎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那个让人隐隐作痛的事实。

“女人躺在街道中央,她的左手边是一盒咖喱,右手边还有一包普通的香烟盒。而她,倒在了血泊之中,面目全非,身边血流成河,向着街道两旁一条条的流去。”

“男人呆住了,他慢慢的剥开人群,走向女人,他盯着女人那张狰狞恐怖的脸,昔日秀气美丽的她,此刻却是如此丑陋。他多想,这个女人不是她,是的,一定不是。可是女人脚上那双褪了色的马丁靴他怎么能不记得,她还记得自己刚刚随口一说的没有吃饭,就跑去这么远的路去买他最爱吃的咖喱。这个傻女人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烟盒是瘪瘪的,偷偷去帮自己买了烟,那盒烟的钱都足够买她回到乡下的车票了。她那么傻,那么单纯,她把她自己最好的都给了他,他却辜负了她,他抱着女人的遗体,失声痛哭。”

“男人抱着女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停下,停了又走,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走到脚没了知觉。他想无论他走多久,都弥补不下他犯的罪过,他说他罪至诛死。”这时大叔停下了,他转过头,望着男人。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你总是在不经意间记起她的温柔,感受她在空气中的每一寸,就好像她一直在你的身边,未曾离去。可是你真的找不到她,你无能为力,只能深夜埋头无声的落泪,体会那种绝望的滋味,很苦。”

男人也是一怔,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却也能从中感受到那种被孤独和绝望深深包围的氛围。

“你有妻子吗?”

男人点了点头。

“想想她吧,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压给了你,你怎么忍心让她做一场毫无意义的赌博,一贫如洗的生活并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了的。”

男人沉默了,他的表情挣扎复杂。

“你要想清楚,你能活着是因为那些爱你的人给了你生存下去的价值,而你要做的,就是别让那些爱你的人失望。”

大叔渐渐远离天台,越走越远,男人看着大叔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那么的幼稚,他崇拜上了那个男人。

“完事了?”看见大叔过来,一边躲在阴暗处的一个女人张开嘴说了话。

“嗯,又救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大叔笑笑。然后与那女人并排离去,化成一条直线。

“你还挺能编的。”

“编什么?”

“故事啊,你刚刚编的故事很感人,听的连我都有些动容了。”

“哈哈,那可真是荣幸了。”

“不客气。”

“你的伤怎么样了?”

“行动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有点不太适应。”

“那就好。”

元素者乐园,这座独一无二的城市,充满着诱惑与神秘。而在城市内部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的规定,叫做禁筿令。每个人不能在禁筿令以外的日子随意使用元素之力,如果你有恩怨可以在禁筿令解令的那一天解决,不过其余的时间,你只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过普通人正常的生活,金钱,工作,感情等等都是你需要操心的问题。而且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将这看做是一项禁忌,从来不会触碰,因为惩罚是非常严厉与残酷的。这种秩序从城市建立之初一直延续到现如今,是一项比法律更为庄重的律法。

蒂朵跟着柯尔回到了家里,她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柯尔,发现他的表情完全不对劲,他似笑非笑着,瞳孔中依旧满是眼白。

“老偷着瞅我干什么?”

“内个………你是柯尔没错吧?”蒂朵有些紧张的问。

“大概吧。”‘柯尔’说。

“你觉得我会是谁呢?”过了一会儿,‘柯尔’反问蒂朵。

“你……就是柯尔啊。”蒂朵一愣,然后小声的说。

“别装傻了,同样身为吸血鬼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白瞳’是什么身份呢。”

“大祭司……是么?”

“啧啧,小丫头你清楚的很嘛。”‘柯尔’邪笑着。

“是母亲叫你来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母亲似乎都快忘掉你这个女儿了。”

“哦,是这样啊。”蒂朵眼神黯淡了下去,她面前又浮现出那个女人冷漠的神情,心里就莫名的难受。

“四王现世,我们一族的血之王也在其中,我们血族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上百年了,终于等到我王的觉醒者要出现了,就在这座城市里,剩下的,你应该都懂,族谱上记得清清楚楚,而在这里我们的族人也就只有你一人,所以族里就将这项任务交给你了。”‘柯尔’偏过头望着她。

“这次如果你能戴罪立功,或许就能让你再次回到族里,希望你不要搞砸了。”

“是母亲指使你来的吗?”

“不,是你的父亲。孩子,你也不要怪你的父亲,当初他那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明白。”“哦。”蒂朵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柯尔瞳孔里的眼白慢慢褪去,他的目光涣散,表情呆滞。直到眼白完全褪去,他顺势仰躺了下去,蒂朵急忙搀住他,然后慢慢的走进了卧室里。

柯尔躺在柔软的床上,闭着眼睡的很安详。蒂朵坐在床沿边,她看了眼沉睡的柯尔,然后将目光移向窗子外,外面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变成了瓢泼大雨,猛烈的击打着窗子,发出类似于机关枪‘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她的眼神忧郁悲伤,就像是怜人惜爱的猫。

她的心事多的像本厚重的字典,一页一页的根本查不来,只有一遍遍的翻来翻去,翻来翻去,找到那个她喜欢的空白页,然后多停留一秒。

天空灰沉阴暗,雨落不止,街道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只有极个别的少数人正跑着奔向躲雨的地方。两栋商业楼的中间有一处隐僻的倒垃圾死角落,在雨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多个人影。

“小子,最近你是越来越嚣张啊,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抓到你偷东西了,不长记性是吧?”这人披着雨衣,嘴里叼着烟,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瞅着对面坐在垃圾堆里的人。

坐在垃圾堆里的人瑟瑟发抖着,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黑色妮毛外套,光着脚,脚底板被板路磨成了黑色的,他的头发长的出奇,遮住了他的脸。

“看在你是个哑巴的份上,上次绕过了你,这次再犯,说什么也不能再任由你了。”穿着雨衣的人掐掉了手中的烟,他向着垃圾堆上的人走去。

“这次就把你交给警局去处理吧。”

他慢慢的走过去,垃圾堆上的人一直沉默着,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走过来,头发下藏着一双惊恐试探的目光。

就在他即将要去拉垃圾堆上的人,马上要触碰到他的瞬间,那人猛地起身,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留下一排带着血印的伤痕,他吃痛了一声,缩回了手,那人像只灵敏的兔子,迅速敏捷的从他的裆下钻走,在雨雾中越跑越远。

“妈的,见鬼。”他忿忿的骂了一句,然后他冲着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可是刚跑了一步就停下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刚刚被咬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他抓起雨衣,看向手臂受伤的那个地方,那里伤口上有一层银灰色的物质,像是药粉一样,而且还有在一点点扩散的趋势,他愣住了,或者说他有点慌了,他望着那个人逃跑的方向,心里有些发怵。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已经连续三天的大雨了,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架势。

“你醒了?”蒂朵端着碗,看见柯尔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她呆了一瞬间。

“哦,有点头痛。”柯尔没精打采的说。

“我又怎么了吗?”柯尔看蒂朵的眼神不太对劲。

“啊?没有,你只是睡了三天三夜而已,可能是你的伤还没有好的彻底吧。”蒂朵说。

“哦,是这样啊。”柯尔望了望窗外,他又接着说。

“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蒂朵一愣,然后手中的碗脱了手,掉在地上,打碎了。

“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难受,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应该是你没休息好的原因吧。”蒂朵语气有些慌张。

“大概吧,应该是我的错觉。”柯尔偏过脑袋,他看着蒂朵脚下的碎碗,皱了皱眉头。

“你不收拾一下吗?”

“啊?”蒂朵心不在焉,直到柯尔再次唤了她一次,她才回过神来。

“哦,我马上收拾。”蒂朵说着蹲了下来,将脚边的碎碗捡了起来,然后走出了卧室,她轻轻地带上了房门,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柯尔盯着房间的一个角落看了好长时间,然后他慢慢地把目光移开,投向卧室门。

“她看不见你,是吗?”柯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

角落里的它嘿嘿两声,笑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