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爷平复半晌。

苍老的眼眶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卢文惊奇地看看吴大爷，又把目光投向我。

而我则小心观察吴大爷表情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这次来找他，对我来说也是一场冒险。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偏偏有些人……其中有一部分，也是被迫、无奈之举。

就比如眼前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终于，吴大爷开口问我：“我儿子……他在梦里面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能谅解您。”

吴大爷惊恐地撑大眼睛，看着我。

他的双手在颤抖，布满老人斑的皮肤下面，骨头就好像生锈的零件，发出并不怎么悦耳的声响。

“老、老人家，您别激动，喝口水吧。”

卢文赶紧站起身，将水杯端给吴大爷。

咕咚咚地，老人好像很渴，将杯中水喝的一滴不剩。

之后，他继续撑大眼睛看着我，放佛是下了很久的决心才问我：“我的儿子，他是不是在梦里……都、都跟你说了。”

吴大爷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最后，他浑身都好像没有力气一样，要仰靠在沙发背上，才能勉强支撑。

卢文生怕老人家出事儿，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

我点点头。

老人家忽然崩溃大哭，“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对，没能好好的教育他，害他走了歪路，我没脸见他啊！”

吴大爷的儿子，在二十年前是个横行乡里的恶霸，干过很多违法的缺德事，打骂吴大爷跟老伴儿，也是家常便饭。凡是没有从他们手里要到钱的话，免不了就是一顿毒打。

有几次，吴大爷的手都被儿子打骨折，没办法好好上课。对他动手就算了，就连陪他吃了一辈子苦的老板也不放过。

有一天他上完课回家，看到老板一身是血的倒在自家门口，奄奄一息。

吴大爷再也没能忍住，冲动之下，将儿子用锄头敲死。

那是个无星无云的晚上——书上是这么记录的。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单单只是几个简单文字的描写，我都能够想象到当时的画面。

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爸爸，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当时是该多么的绝望。

吴大爷在那个年代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崩溃之后，很快冷静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的老板没有依靠，他果断地处理了儿子的尸身，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警察调查的时候也是无从下手。

而之所以这起陈年的命案会暴露，是因为五年之后，吴大爷因为每天郁郁寡欢，在负面情绪的作用之下，积年成疾，最后得了绝症。

在弥留的最后时刻，他向自己的主治医生交代了这段过往。

老人的亲人在收拾老人的遗物的时候，也是偶然间发现的《希望其一》。

“老人家，你别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卢文看吴大爷神情悲恸，泪水沾满苍老的面颊，有些慌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不过是因为我提到一个梦，吴大爷怎么会崩溃成这个样子。

而我，坐在那里，任由老人发泄嚎啕，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么多年憋在心里，老人家一定是非常难受的吧。

他从穷乡僻壤的山村出来，来到城市，有可能就是想要忘记过去。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亲手结束了他的性命，又怎么可能是说望就能忘的呢。

尤其是老板去世之后，他过得肯定很苦，心里苦。

尤记得九年以后，针对熊孩子这个话题，也出过不少的社会话题。一切都源于家长教育的失败。

吴大爷的儿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只是曾经的那个熊孩子长大了而已。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以后，老人虽然在流泪，可声音却已经嘶哑了。

他浑身好像没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嗫嗫嚅嚅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卢文焦头烂额，几次看向我，我都装作没有看见。

吴大爷如今的心情倒不如让他彻彻底底地发泄出来，压抑了这么多年，他确实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虎子他一定是恨我这个当爸爸的，恨我没能好好教育他，还亲手结果了他的性命，才会托梦给你的吧？”

一个退休教师，能够小心托梦这番说辞，跟之前所受的教育无关，而是感情跟情绪使然。

“什么，命、命？”

卢文傻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做了个手势，让他冷静。

可卢文断然是坐不住了，不着痕迹地跟吴大爷保持距离，看他的眼神更刚才相比都不一样了。

“就算您不说，以后也会被人发现这个秘密的，百密总有一疏。据我所知，您有一幅画吧，那幅画，就能够揭示这个被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吴大爷的眼睛忽然活泛了一下，他想起什么，惊奇地看着我。

“画，对了，那是我老伴儿最喜欢的画。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再也没有让她看见过，还骗她说，画被人偷了。”

老人的情绪忽然很激动，向门外走去。

我招呼还处于愣怔状态的卢文，赶紧跟了上去。

吴大爷不见老态，步履有力，直接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的照明不好，非常的昏暗，只能够勉强看清人脸。

在下去之前，卢文还有些犹豫，可能是想着，因为我揭穿了老人杀子的秘密，他可能会采用过激手段，保护自己。

看清卢文眼底的犹豫，我也有所担心，小声对他说：“那你就在上面呆着吧。”

不过一句话的工夫，老人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我赶紧跟上。

步入黑暗中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开始加快。

希望吴大爷不会像卢文担忧的那样，一错再错。

而我为了《希望其一》，决定冒这个险。

砰咚！

砰咚。

灯光是声控的，一分钟以后，四周便陷入黑暗。

周围什么声息都没有，就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

在大力跺脚的同时，我喊了一声：“吴大爷！”

“我在这儿！”

顺着声音找过去，黑暗之中，忽然窜出来一张被昏黄的灯光分割，变得有些可怖的面容。

只见，吴大爷手上拿着一把锄头，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