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策打坐修行,脑海里观想气机,一缕先天功真气携其余四股异种真气各一缕,开始艰难的沿任、督二脉循环。
王策双目蓦然睁开,屋外太阳初升,此一圈小周天竟然用了整整一夜。
他此时虽然一夜未睡,但仍是头脑清明,右掌伸出一翻,掌心在上,一股即细却坚韧的真气萦绕其中。
这一缕真气阴阳并济,刚柔汇聚,一入丹田便归入王策那一股先天功真气之中,用之则发,来去自如,再不受掣肘。
王策面上泛起微笑,这真气虽然是用一分便少一分,但他仍是让他多了底牌。
世间高明剑法大多都需要深厚内力以作支撑,两者相辅相成,方能称高明。
王策之前一身内力无一丝一毫可用,空有一身高明剑招,却因为无内力支撑,全然无法使出。
只得用一门自己化刀法为剑法的“断门剑”。
而此时王策虽只是收获这一缕,但却让他有了使出一式真正杀招的底气。
他出房打水,一番洗漱后,见老人仍未出房,便自己于四周散步转圈。
他步法简洁,穿行绕走于九宫八卦,进退自如,望去倒也十分精妙。
得益于一夜疏导,此时随着步步行走,王策内息便也随之运转,他每走一步,内力运行便进一步,走至八遍六十四步便成一小周天。
王策行走足足十六遍九宫八卦,一百二十八步。
两缕真气化出纳入丹田。
滴水之功亦可化三尺之寒。
王策止步,精神大振,见空空荡荡的私塾之中,魏苍术端坐在书桌前,提笔写字。
王策颇有兴致,便踏步入内,站在了魏苍术身后。
咦。
王策见魏苍术这小小少年,所写竟然是潦倒草书。
那一笔一字落下,便如一刀一剑斩出,依稀可见寒光巍然,令人生畏。
魏苍术一气呵成,写尽二十大字。
“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王策眯眼而细瞧于纸上字上,心中顿时掀起层层波浪,这二十个字竟是饱含剑意。
前十字笔画连绵,呈四方盘斩,雄霸天下之剑意,后十字纵任奔逸,如见一剑判鸿蒙,开天地,尽取人首。
正是自己与老人昨日切磋之剑意。
待魏苍术收笔,王策方才问道,“魏师弟,你昨日所言下雨,是言真下雨,还是察觉到了那翎针暴雨?”
王策想到昨日魏苍术刚刚说罢,那群杀手便是下手,他心中本就因此生出了一些疑惑,此刻见他字成如刀剑,隐隐见寒光凛冽,心中更是疑惑震惊,这才由此发问。
魏苍术听上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又哪里知道那什么翎针暴雨,不过是昨日见风云盛衰,才预感到有暴雨要下。”
“那你可曾跟着老师学过武功?”王策再次开口问道。
魏苍术被任今古这个数十年前的江湖神话所收留,若有老人的贴身指点,魏苍术能写出这般几乎能让人当做剑法来看的草字,虽然仍令人出奇,但倒也是能让人稍作理解。
在王策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之下,魏苍术仍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我不曾跟着老师练过武功。”
魏苍术虽然自幼被老人收留,知晓老人武功高强,但直至昨夜之前,老人都未提及要教他武功之事。
而他本就厌恶杀戮争斗,昨日午时又见满地鲜血,方江淹滴水化尸,更是对学武丝毫没了兴趣,以至于昨日老人首次开口提及,他便直接拒绝。
王策骇然,轻咳说道,“为兄,暂且告退。”
说完便如逃离一般急忙走出屋内。
随手挥墨,便如剑贴。王策虽自信于他亦能做到这样,但却绝对无法像这般轻松写意,且这孩子还从未学武。
这算什么?骨骼惊奇,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
自己之才,与他相论,竟就如皓月与星辰一般。
这让将自负深深隐藏在心中的王策无法接受现实。
王策幽然叹息,走向了老人的房间,他轻叩房门,得到老人的应许后,便开门走了进去。
老人面前一套黑瓷茶具,十分简单质朴,他茶满八分,持杯轻饮,如有仙人一般的气质神采。
“坐吧。”老人轻轻开口,王策听之便坐于旁坐。
老人面带微笑,右手端茶,为王策奉上,然后便问道,“我那弟子如何?”
“我远远不如他矣。”王策接过茶杯,言语中带着几分沮丧。
“哈哈……”老人见王策如此,感到一阵好玩,当下大笑出声。
王策无奈的疑惑道,“他却说你不曾教过他武功?”
老人抿了一口杯中之茶,开怀笑道,“我收留他时,便觉得他天资聪颖异常。后来我便尝试直接以道藏为他作蒙学,没想到他逐句细读百万字,竟是无师自通,悟得至高武理,只是他自己不自知,且不得其法而已。”
王策心中惊讶更胜几分,世间竟有如此天赋异禀之人。
他当下便转移话题开口道,“师父,昨日那群杀手是谁派出来的?”
老人放下茶杯,望向王策,说道,“是我往日的仇家。”
知道老人为人处事风格的王策本想开口,你何来仇家?又何来能活到今日的仇家?
那群人目标所属是谁,他自己心如明镜,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是谁这么着急的便想取自己性命?
是自己那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玩弄权谋的三叔?
还是自己那位貌比女子,胜如天仙,却性子偏激的六哥?
又或是……?
老人既然不愿意说,王策也就不继续深问。
王策直直看着老人,像是要从他的脸上寻找些什么。
任今古神色自然,在王策的注视下,缓慢的饮完了一杯茶。
过了片刻,王策表示认输,向老人开口,说起了自己真气运行凝滞,以及于武道诸多问题的种种杂疑。
老人刚与王策释说完一个问题,王策恍然大悟的同时,却有立即举一反三,老人只得再次开口解释。
二人坐而论道,时间飞逝,直到夜里,老人与王策二人被魏苍术强拉唤去吃饭,这才结束。
夜中王策依旧打坐,白天向老人请教诸多问题后,他的小周天运行虽是仍就缓慢,但已不在凝积不通。
白天太阳初升王策便起,除去简单的吃喝拉撒,剩余皆是与老人坐而论武。
以此循环,足足过了三天。
又过一日,王策来到“五岳义塾”已是第六天。
王策持剑,穿着来时的那身白衣,再次走进了老人的房间,只不过此次却是拜别。
“今日便走?”任今古依旧是一身青衫,只是今日却未饮茶。
王策一脸向往,望着老人脸上带着些许的讨好,笑道,“嗯。行走江湖,从师父您这开始。”
任今古颔首笑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闭门造车终究是难得大道,你也的确该出去闯闯了。”
“你父亲却是吝啬,你行走江湖,连把上好的兵刃都不愿意多给你。”
任今古说着,拿出来显然事先便准备好的一柄长剑递于王策。
王策接过长剑,便拔剑出鞘,此剑造型古朴,通体墨黑,浑然无迹,剑身镌刻着两个篆字,诛邪。
他轻弹剑身,听剑鸣清冽,声声回响,使知这剑比自己先前所用那柄亦是不俗的精铜剑要好上不知多少。
任今古见王策在房中便拔剑,呵的一笑说道,“此剑仿自名剑湛泸,原主唤作诛邪道人,他道凛然正气荡妖魔,挑战于我,我胜之后此剑便为我所得。”
传说之中湛泸剑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
王策见此剑却是杀气凛冽,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
任今古像是看穿了王策想法,接着开口说道,“传闻此剑铸成之时,亦是与湛泸剑相似,兵者不祥,却不带丝毫杀气。只是后来那位诛邪道人,一辈子做着那斩妖除魔之事,杀生太多,以至此剑如今杀气反胜寻常兵刃。”
“多谢师父!”王策笑道,将这把诛邪与腰间所悬那柄精钢剑一同背负在了身后。
任今古却是再次开口,“技多不压身,我再传授你一法,你且好好听着。”
王策颔首说道,“师父请讲。”
任今古面上略显正色说道,“此法名为导气归虚,是我年轻之时与一僧人赌斗而赢来的一门内功的内功法要,可将真气逐一收入脏腑之中。
只是你情况颇为特殊,体内数股真气成巧妙循环。不到紧要关头,万不得妄用此法,不然有走火入魔之险。”
王策听之便懂,此导气归虚之法对自己而言,便是强行减轻负重的之法。
只是自己体内真气若一股陡然而失,固然可使他原本先天功真气所受掣肘减小,但平衡打破之后,他必然会受到其他真气反噬。
任今古见王策郑重点头,便洋洋洒洒的诉说起来。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王策听之脑海清明,通体舒畅,果是精妙绝伦,再次说道,“多谢师父!”
随后王策又听老人以增长些江湖经验为由,说了一些自己年轻是行走江湖的事迹后,方才告退离去。
王策走后,任今古温了一壶桃花酿,曾经一人便是整个江湖的老人此时竟是不胜酒力,就这样的醉去。
魏苍术辛苦的将老人抬上了床。
任今古躺着迷迷糊糊的说道,一会儿便出门去告知各家,可以让学生们明日开始就继续来私塾了。
魏苍术站在老人床边,轻声回道,好的,老师。
…………
王策背负双剑,步踏如飞,行走于大道之上。
半响之后。
南京城,大顺斋。
大顺斋本发迹于京城,但其老板“百丈波”张大顺却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发迹之后,将京城产业尽数交给了家中后辈,自己则衣锦回乡,开设了这家分号。
王策刚刚走至门外,便见此时店中,一名麻衣汉子,身上带着数把兵刃,威风凛凛,正与一名落魄书生模样的削瘦青年人一同高声大呼。
那汉子一身酒气喊道,“人在江湖行,那能离于酒,人在江湖飘,那能不饮高!”
那削瘦青年人亦显醉态回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