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一沉默着不说话，08说的是事实，她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反驳。她很清楚她的体能下降就是因为没有高能量的食物来提供需要的物质能量给她，否则，也不至于下降得这么快。

仅仅三年，就下降了将近三点而不是三个百分点。常言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她强大的实力后面付出了多少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同样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强大的体能需要数十年来累积，但却仅仅只需要两三年就退到原点。

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除了回去，你别无选择。”凖微垂眉目，俯视着樱一，“若是留下，你的生命也走不完二十年。”

二十年……

好短……

樱一沉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的鞋上，树叶在阳光下晃动，一些阴影覆盖在她的发鬓，隐约间，可以看见睫毛颤抖的痕迹，投下阴影在阳光下模糊不清。然后，她笑了，说：“二十年，够了。”

凖双眼一下子变得僵直，杀意在眼底越演越烈，垂在身侧的手倏然间握紧成拳，陈是他的妹妹，理应站在制高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过着辉煌的一生。然而，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二十年，够了？

够了什么？

跟那个孩子在一起？

真是个笑话，是他出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大的笑话。

凖因为愤怒，手背上的青筋一点点地凸出。，他现在真的想狠狠地骂陈，用最肮脏的言语去骂，只想骂醒她，若不是良好的素养他早就开口了。

气氛越来越冷，出来这三个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撩虎须，不论是08、凖还是陈，即使是退步的陈，余留下的威严也是不容侵犯的。

然而，却有一个人是例外。

——琅。

琅是药师，他有资格在这种时候开口。只是，说出口的话语带着一抹无奈和神伤，“陈，我们回家吧。”再不回家，08可能就要……

琅眼神徒然一变。

左肩膀上突兀地传来一阵重量，樱一触电般颤栗了一下，瞳孔收缩了刹那便又恢复。下一秒，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右耳边响起，“连我什么时候出现都察觉不到，陈，离开了我们的星球，你也就只是个废物了。”

樱一没有说话，任由他渐渐变长的指甲从自己的肩膀一点点地划到自己的脸颊。人造人，它们的强大源于它们那强大的锡氦骨骼，骨骼的伸缩给予了它们最有利的武器。一如08此刻锋利如刀的指甲，只要轻轻一划，樱一的生命便就此结束。

只是，相对于别的人造人，08的趣味却又变|态得多，虐杀一直是他崇尚的手段，不管对象是谁。

“我培养了你，不是让你去探寻那虚无缥缈的爱情的。你只是一颗棋子，那个人手中的棋子。作为一颗棋子，你要有棋子的觉悟。所以，收起你那些天真无知的想法，再说一次留下，你信不信……”五指猛地收紧在樱一的喉咙，“我杀了你。”

因为窒息，樱一的脸色变得苍白，但那神情却依旧是漠然且倔强，“我所做的每件事，对你而言，都是一种错误。”

“所以，你甘愿留在这里哪怕只有二十年不到的生命？”08眯起了双眼，扼在她喉咙的手逐渐增加了力量，他要让她知道，他可以在这一瞬间取走她的性命，而不需要承担任何的后果。

“我，欠他的……”

咔嚓——

话未说完，一声闷响，樱一左膝关节顿时一弯，整个人半跪了下来，额上渐渐冒出了虚汗，刺骨的痛由膝关节开始蔓延。樱一咬紧了牙关，神情不变，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然后，忍住疼痛缓缓缓缓站立起来。

在08出腿的那一刹，众人脸色均是一变，没想到08说动手就动手，连一丝预兆都没有。琅身子一动，想要冲过去，然而，肩膀上却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琅脸色一沉，“袭戎，你放手！”

袭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凖队都没有动手，你动手只会添乱。”

琅转头看去，果然，只见凖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08对樱一动手，眼神没有一丝的波动。

“你再说一遍试试。”08说，声音比起之前的冷了不少，脸色也带上了一丝狰狞。最见不得这个女人这般倔强的样子，在她的面前做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是好，无论是坏。做得再多，也无法吸引她的视线。

所以，他只得采取另外一种方法——伤害。从十六岁开始的伤害，一直到她离开费沙回廊。本以为，飞出巢的鸟儿总有一天还是会飞回他的身边，便放任自流，她开心就好。然而，她却飞进了别人粗制滥造的笼子里不愿回来。

多年付出的心血毁于一旦，他的心里是失望，是落寞，但更多的是不甘。他不爱她，但终归是自己养大的，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

08的心思变化无常，樱一不需要去猜，在一起这么多年，她对他在了解不过了。不转头，不看他，不考虑他的想法，忽略掉他扼在她脖子上力量逐渐增加的手，不怒，浅笑，笑得苍白，“我愿意放弃所有在费沙回廊的权力，08，我求……”

咔嚓——

这一次，是右腿，膝关节处。

疼痛让樱一跪了下去，视线被迫落在面前的草叶上，下一刻，却又硬撑着站了起来。双腿膝关节重伤，让她连站立都在颤抖，就像风中的落叶，稍不注意就会落地。

琅深吸一口气，压下动手的冲动。看着颤栗的樱一，她还是倔强着，连一丝痛苦的表情都不曾表露过。

女人，柔弱一些站在男人身后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这般的固执？

“你居然对我说‘求’，”08脸色如墨，他从未想过，这个曾经高傲的宣示一辈子都不会追随任何一个男人的女人，居然放下了身段求他。

‘求’——多么丢脸的一个字眼，丢脸到，他现在就想杀了她。

“08！”

感觉到他身上黑暗的气息在弥漫，凖垂眸，淡淡地喊了一声，漫不经心，既不算提醒也不算警告，只是随心。

嘭——

08一脚狠狠地踹在樱一的小腹上，樱一没有还手，哪怕能够接下也没有还手。身体承受的巨大的力量倒飞在地上，滑出好远，腹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蜷缩着身子。然而，还未落地前，08就已闪身来到，拉出一串残影，阴寒的声音像是暴怒的野兽，“你想留，我就让你留！”

嘭——

又是一脚踹在后背。樱一抱着头蜷缩着，目光落在项链上的纽扣上，黑色的，还带着光。

‘呐，樱一，千万别拿下来哦。’

那一天，那个栗发少年这样说。樱一看着纽扣，看着它模糊在自己的视野里，心汇聚成小小的倔强，偏执嵌在她的灵魂里，而那个少年，成了她坚持下去的信仰。

倔强，

——好过软弱。

琅紧握着拳，转过身不去看那狼狈的身影。袭戎转过头看向别的地方，落叶飘摇着下落，其余人纷纷转过身，或抽烟，或蹲着，或靠着树站立，目光看向远方，身后，腿踹在肉|身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天空上，有白色的云飘过。

咔嚓——

最后一脚，在听到她蝴蝶骨断裂的声音终于停下。08看着缩成一团的女人，压下即将爆发的怒火，“陈，我也会留下，看着你被抛弃，看着你死在黑暗的角落里！绝对，有一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