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里看到包小七跳到水中溅起的水花,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而是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刚才站在身后的包小七没了踪影,才后知后觉地也叫了起来:“包小七跳水了?包小七跳进水里了!”它在溪水边来回快速地走了几个来回。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后,它跑到迟丁旁边,叫道:“包小七跳到水里了!”
迟丁看着皮里镇定地道:“我知道了。我们没有办法拯救它!”在听到包小七大叫一声的时候,迟丁的心里一紧,扭过头来再看时,只看到已经跳起在空中的包小七,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溪水中。在包小七落水的那一刻,迟丁的心一下子也跟着沉在了水底。看着令它恐惧的溪水,看着跑来跑去的皮里,它也很乱,但它不能表现出来。所谓关心则乱,皮里更加关心包小七和包子九。迟丁也关心两只包子,但它的感情却没有皮里那么深厚。如果非要将两只包子的感情分个高低,迟丁更关心包子九,而非包小七。它眼看着包子九没于水中,心情已经低落至极。而包小七随着包子九的消失,也紧跟着跳入水中,只是让迟丁更加伤心。它低垂着触角,面向溪水,两只螯牙一张一合,表达着它的悲痛。
皮里看着悲痛的迟丁,把自己心底的希冀也打碎了。它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它静静地站在迟丁旁边,也不再急躁,同样低垂下触角,两只螯牙翕动起来。毕奇队长战死它也没有这么伤心过。
迟丁也是如此。自己的战友牺牲它也没有痛苦。它们的牺牲死得其所,为信念、为理想、为女王而殁。而这两位朋友,淹没于溪水之中,却让它们心痛难抑。迟丁对于包子九,是一种救命之恩的心情。没有包子九在战场的出行相救,它觉得能否活下来是未知之数。两位奇异的朋友就这样不可思议地消失在水中,没有声息,没有留下任何纪念。不,包小七还给它留下了永远也难以忘记的印痕。可它对两只包子没有一点恨,只有无法言语的遗憾。
迟丁小队的成员们,对于两只包子则认识不多。更多的只是知道这是两只扭转昨日战局的大英雄。它们只是可惜,两只包子就这样在这个世界消失。没有再留下让它们怀念的战绩。相反,它们更加觉得这两只包子十分不值。如果能留下来与女王一样向摩奥斯战斗,即使战死,也会获得无上的荣誉。哪里会这样因避战而淹死在溪水中。本想对两只包子嗤之以鼻,看到队长悲痛的样子,还有一旁的皮里难以遮掩的伤痛,小队成员们静静地站成一排,看着溪水平静地流过。
溪水在包子九、包小七引起的扰动后,很快就归于平静。可能是那捆断枝的缘故,也可能本来溪水就是如此,水面的旋涡多了一些。会有一个旋涡围着一处转了几圈儿,另一个旋涡则在另一处转了几圈儿。偶尔会有旋涡合在一起,却未曾发出任何响声。
皮里、迟丁看着溪水,不言一语,不动一肢,静静地,静静地像它们面前流过的溪水。时间过了很久,皮里、迟丁却没有一点动静,那怕一个动作。小队成员们有些耐不住性子,觉得没有必要再这样呆下去,要么继续向前巡逻,要么准备回去的材料,不能这样无限制地等待下去。再等下去,两只包子也不会从水里走出来。其中一只曾参加昨天战斗的士兵觉得要打破这折磨人的沉默。它走到迟丁旁边说道:“队长节哀!你看是不是安排一下,下步行动的方向?”
迟丁没有回答这位士兵的话,仍然专注于眼前的溪水。那位士兵以为迟丁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就提高音量继续说道:“队长,你看两位英雄已经不在了,我们该准备下步的方向。要不我们先派出两组到前方侦察,或者我们去附近寻找渡水的材料?”
这时迟丁转过头来。那位士兵突然发现队长的触角不知何时已经竖了起来。迟丁盯着那位士兵看了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士兵有些莫名其妙,心里也没底,不知它是喜是怒。就在士兵心里七上八下时,迟丁突然放低声音说道:“小点声说话!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打扰我们。记着,不论做什么都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声来,留下小组在附近把守,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说完,迟丁又回过头来,继续看着平静的溪水。
迟丁的一番话说出来,士兵的心落了地,队长没有生气。心里直说:“还好还好,吓死我了。还以为队长有病了。”迟丁盯着它那么长时间,又突然低声说话的语气,让这位士兵觉得队长变成傻子或神经病了。还好,后面说的话,听着还算正常。
皮里没有受迟丁和那位士兵说话的干扰,只是静静地看着水面,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迟丁在说完话之后,又扭过头来,和皮里一样再次看着水面。
它们是在等什么?还是在看什么?离开的那位士兵回到等着它的十位兄弟面前,小声把迟丁的话重复一遍。十一位士兵仍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而开始猜测起队长和皮里在干什么。有说队长可能生病的,有说它们在等待奇迹的,有说它们可能心理受了打击,有说可能是在思考人生的,还有的说两位就是在装逼,不知道该怎么做,故做深沉。嗡嗡的声音倒也不大,没有影响到两位领兵人的发呆。最后,还是去问话的那位士兵说道:“咱们也别在这里瞎猜了。按照队长的安排,我觉得安排两组去前方探路,一组留在这里警戒,另外一组则顺着这条小溪向上游前出一百个身体距离,然后向小河岸边侦察警戒,到小河岸边后向队长这里靠拢。前出两组侦察相距不要超过五个身体,这样有警情能够迅速支援。”听完这位士兵的计划后,其它士兵都各自计算了一下,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迅速分组出发。一个负责向前探路的小组问需要探出多远距离。那位问话的士兵想了想,说道:“这里还是我们的领地,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五百个单位吧!”随后,迟丁小队的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分头行动起来。
在士兵们刚离开没有多久,原本平静的溪水开始热闹起来。几个小旋涡逐渐靠拢在一起,形成一个较大的旋涡后,持续了一段时间,突然消失了。随后听到有风吹过,有树上树叶的声音响起。皮里、迟丁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却看到那棵长得特别的树的树冠上,树叶不断翻动,发出“哗哗”的声音,就像风在吹动。有什么东西的影子在树叶的间隙中穿过,大约一秒的时间,声音消失不见,只有树冠上依然晃动的树叶,告诉两位曾经有东西在那里穿行。
皮里、迟丁互相看了一眼,皮里问道:“你看到了什么?”迟丁很肯定地答道:“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不要怀疑你的眼睛。”
它们再看向溪水,溪水平静如镜。又看向那棵特别的树,树叶也停止了晃动。流水无声,世界陷入安静之中。忽然它们听到前方溪水岸边有水声响起。扭头看去,看到一只浑身泥土色的大包子,拉着一只白白的小包子正从溪水中拨开水草,向岸上走去。
“包小七!”“包子九!”两个惊奇的声音喊了起来。与此同时,两个黑色蚂蚁身影风一样快速向两只包子跑去。
正在岸边警戒的两只蚂蚁新丁,听到队长的惊叫声后,向溪水边扭头看到两只包子的身影后,眼睛从眼眶中掉了下来,螯牙从嘴里掉了下来,张开大嘴久久不再合拢,石化当场。
皮里、迟丁飞快地跑到溪水边,却在包子九前面转了两个圈,也不知道怎么帮忙让两只包子快点上来。包子九看到两只蚂蚁在前面转圈儿,直接把还抓在手中的棍子扔了上去,又把手里拿着的已经没有叶子的绳子取下来,也扔了过去,大声喊道:“你俩能不能让一让,让我们先上去再说!”
听包子九说话后,皮里、迟丁才停止转圈儿,赶忙帮着把棍子和绳子收了起来,让开道路,让包子九和包小七走上岸来。两只包子走上岸,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包小七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两只蚂蚁嘿嘿直乐,一句话也不说。包子九则对皮里、迟丁说道:“看什么看,不用看了,我是包子九,这是包小七,一点儿都不错。你叫迟丁,你叫皮里。”
皮里歪着脑袋问道:“你们从溪水里出来,怎么原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怎么没有水?”迟丁也跟着问道:“是呀是呀,怎么回事?我们知道是你们,我们就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早知道你们不怕水,我就没必要考虑那么多。”
包子九露出两颗大板牙出来,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不怕水,水根本就粘不到我们身上。不要问为什么了,我们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皮里、迟丁听包子九这么回答,没有再问,又回到了两只包子入水后的表情,安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