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小七非常伤心,伤心得有些绝望。它有些后悔不该和包子九在一起。如果它们不在一起,它就能冲上去和摩奥斯战斗,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曾经在一起的蚂蚁们一个一个地被吃掉。它甚至看到一只摩奥斯兄弟吞掉一个皮麦士兵时,露在外面的腿还在动弹着。某一时刻,一只皮麦士兵逃跑的方向就是它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已经很近,却在它们眼前被扑杀掉。这让令包小七痛苦万分,却又无能为力。在摩奥斯带着它的弟兄们匆匆离去后,包子九才将自己的手从包小七的嘴上拿开。包子九的双手甫一放开,包小七就跌坐在地上,伤心欲绝,情难自抑,悲戚戚地唱起了迟丁决站前的战歌。本来雄浑高昂的歌曲,硬是让包小七唱出伤心悲哀来。
在迟丁小队战殁的战场前,两只包子一个肃穆站立着,一个戚戚哀哀地坐着。风打着旋儿,从它们面前掠过,掀起披在它们身上的树叶,哗啦哗啦响着。在包小七唱累之后,停了一会儿,包子九说道:“我不让你帮它们,是有原因的。我们真的不是这群兽类的对手。”
“你怎么知道不行?我自己曾经杀死过一只,现在无非多了许多。但它们对我们的骨剑是恐惧的。只要我们拿出来,它们就会逃之夭夭!”本来已经没有力气的包小七,听到包子九的解释后,却突然充满了力量,嘶哑着嚷起来。
“在迟丁第二次与对方交手时,我们曾经帮过它们。你就在旁边,看着我用骨剑攻击那只逃入草丛的尖鼻子,那还是被迟丁它们打败的。就是这只尖鼻子,让我意识到我们与这些兽类实力的差距!”包子九听到包小七的叫嚷,仍然不紧不慢语气平缓地说着。
“对,你不让我出手,你自己出手,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包小七不依不饶地怪罪包子九。
“那是一只已经受了伤、急于逃生的尖鼻子。和你之前杀死的那只不同。之前的那只已经将我扑在身下,对于外界是完全漠视的状态,根本就不会在乎你是否出现。而刚才的那只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已经在逃跑的路上,它对周围任何异常都会敏感过度,暴然攻击。所以我不让你出手,我感觉我的这次决定很正确。在那只尖鼻子跳出草丛后,你从草后出来,是不是看到我倒在地上?”
“谁让你那么笨,走路都能摔在地上。这能说明什么?”包小七受包子九的影响,情绪不再那么亢奋,嘶哑的声调低了许多。
“我倒在地上,不是当时我说的没有注意路,不是我慌张不小心,而是我被对方腰部狠狠地撞了一下,飞撞在那棵草上。如果后面是一棵树或石头,我估计已经不会和你再说这么多话了!”说到这里,它抬起头来,伸展了一下手臂。它的手被包小七咬破,很疼。但现在它并没有感觉到,因为它的身体被麻石撞击而痛,现在还没有彻底缓过来。这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让它没有感觉的是心在发苦,苦得它认为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绿色的。迟丁小队的失败,它看在眼里,苦在心里。它不是不想冲出去与那些庞大的兽类战斗,不是不想将迟丁小队的兄弟们从危局中挽救出来,但是它知道实力对比的悬殊,它们就是出去拼抖,也许会救出几个皮麦士兵,但随后就是它们两个的死亡。它们的动作与蚂蚁们相比,迟缓太多,难以逃脱这些兽类的追逐。如果它们的死亡能换来大家的平安倒也可以,可就是它们用生命为这些皮麦士兵换取逃命的机会,也不过是暂时延长了它们的一段生命。随后,它们还会组成小队,向这些兽类发动袭扰,直至被全部杀死。所以,它们拿出生命来拯救这些必死的生命,能有多少意义?包子九疑惑着,反思着,它不知道。对于未知的东西,它不想用它的生命换取。
“那一撞,让我知道,即使我们拥有让这些尖鼻子恐惧非常的武器,也不一定取得必然的胜利。何况,它们有那么多只,还有一只不知实力有多少的摩奥斯,我们出去,能干扰它们的围歼,却又能救下几只?即使能救下几只,它们又能逃出多远?救出的越多,它们追歼的可能就越大,我们的营救就越没有意义。”包子九低下头来,无奈地看着包小七,“我也矛盾、犹豫是否出手去救,但看到这么多的尖鼻子,准确地说我害怕了,害怕我们的出手毫无意义。”停顿了一下,它接着说道:“你埋怨我吧,我能承受。我这样做,自己都不知道对与错。我不能因为我做了这些,而去找各种理由来说服你。我这应该是一种懦弱吧!”
听包子九说它自己懦弱,包小七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它这是懦弱?也许是吧,有害怕、有恐惧就是懦弱吧!不过包子九没有恐惧,所说的害怕也不是对那些尖鼻子害怕,这能叫懦弱?它不知道。
树林中的这片地方,重新归于平静。那哀戚的歌声也没有了。世界还是那个原来的世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风在流动,树叶摇曳,青草摇摆,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包子九站在包小七身旁,等着它站起来。它没有再和包小七多说什么。包小七需要时间从悲伤中恢复过来。它们不用急着赶路。对于前方的战斗——应该有战斗吧,皮里已经绕过这些尖鼻子去报信了——已经不用再多加关心。有皮麦在场,相信摩奥斯占不了多少便宜。刚才小家伙已经有所发泄,加上自己的一番说辞,注意力也得到转移,低落的情绪在时间的流淌中,会得到平复。包子九沉得时间已经停止,一切都静止不动,哪怕有微风掠过身上的树叶,哪怕天空云变成粗壮的城堡。
时间的齿轮咬合上下一个轮齿,继续开始转动。包小七终于站起来,向包子九说道:“我已经休息好了。现在咱们走吧?”
“现在走?上哪儿去?”包子九不想再向哪里走去,无论是哪里。它很享受现在的安静。
“总要做些什么。不能一直这样什么也不做,你会生锈的!”包小七说出来的话,和之前相比,感觉怪怪的。
“去哪里,我们去做什么?”包子九不想挪地儿。它可以想得到包小七的意愿是什么。
“我们保留了自己的生命,却眼睁睁看着我们曾经的朋友、伙伴被一个个残忍地杀死,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得到了活着的机会,却又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我不想自己以后的生活背负着沉重的负担。我要给我活着的机会找一个理由,证明我的活着是正确的、应该的,而不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包小七没有再理会包子九的问题,径直向前,循着摩奥斯兄弟离去的方向,一步步地走过去。
听到包小七的话,包子九并没有跟着走过去。它仍然在享受着暂时的安静。是呀,我得到活着的机会,是因为我要失去?不,我不是得到活着的机会,而是我留下活着的机会。生命本来就在我的手中,只是看我愿意是否把它拿出来。我得到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我却失去了珍贵的朋友和伙伴,永久地失去。我们的活着,意义在哪里?仅仅为了朋友?还是为了我们自己?活着才能拥有,生命的消逝能拥有什么?是能拥有的,毕奇就拥有很多,尽管它已经牺牲。包子九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乱,理不清头绪来。“至少,包小七这次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看来,它又长大不少。我呢?我感觉自己怎么好像退步了?对和错的问题都搞不明白。”包子九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也迈开脚步,跟在包小七后面,向前走去。
两只包子在后面各自治疗自己的心病,摩奥斯也在治疗着自己的心病。在将迟丁小队大部围歼后,它知道有漏网之鱼,它的兄弟们已经开始追踪而去。它的主要目标是皮麦,不是这些小分队。能够消灭一些固然是好,但对于整场战争,没有太大的意义。它得到这场小战斗的胜利,却失去了一些时间。这个小队,已经让它耗费太多的时间。它要尽力弥补耗费的时间。至于漏掉的一二只蚂蚁,不会再对它形成任何威胁。于是它下令让兄弟们放弃追踪,集中起来,匆匆离开这一小片战场。
毕竟是取得战斗的胜利,摩奥斯心情好了起来,因麻石的死而糟糕的心情也被冲淡了一些。它这一次跟着队伍向前走的路程,与之前相比明显长了很多。在前多发现皮麦大队后,派回来兄弟报告情况时,摩奥斯仍然兴致勃勃地走在队伍当中。听到发现皮麦大队的汇报后,摩奥斯大声喊道:“兄弟们,加把劲,前多已经发现了皮麦的位置。咱们现在就去踹那个老妖婆的屁股!走呀!”摩奥斯因为刚才战斗的胜利,让它觉得这些蚂蚁很容易对付,三两下就能搞定皮麦。摩奥斯的兄弟们,也因为刚才的胜利,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它们听到老大的话后,嘻嘻哈哈、兴奋地向前赶路。
没有多久,摩奥斯带着兄弟们就来到一处林地中青草较少的区域。它们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皮麦士兵停下来休息着。
在这片休息的蚂蚁士兵中间的位置,摩奥斯能够看到一只体形明显比其它蚂蚁要大很多的蚂蚁,正坐在一个榻上,前方是一片嫩绿的树叶。皮麦女王已经判断出,它失去了一个英勇的小队,但它却得到了它极需要的东西,是那个小队用无价的生命换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