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婢女一声惊叫传了进来,茶盏落地摔得粉碎的声音跟着响起。蕾娘一下子被惊醒了,立即从沉沦中挣脱了出来,她想要推开庄毅,但庄毅邪火焚身,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情急之下,她有些气急败坏地伸出手臂,拿起了条案上的烛台,狠狠地敲击在了庄毅的后脑上。
眼前金星乱闪,头脑一黑,庄毅身体摇晃了一下,像木头一样倒了下去。蕾娘刚要转身逃开,见此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又赶紧抓住他的手臂,用瘦削的香肩吃力地将他扶住了,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低头想了想,索性将庄毅连拖带拽的扶到了里间自己的卧榻上,又给他盖好了被褥,这时见他的后脑勺已渗出血来,忙胡乱地帮他包扎了一下,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吹熄了所有灯烛,心跳如鹿撞一般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蕾娘径直下了楼来,站在楼梯口整理好了零乱的衣裙,忽地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茫然无措,自己的香闺让给那小东西了,今晚可怎么办呢?她思索了片刻,干脆去喊来了老车夫,心慌意乱地钻进马车。
老车夫见她眉皱脸红的样子,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却没说什么,沙哑着嗓子问道:“天黑坊门已关闭,蕾娘要去哪里?”
“去东市里的珠宝店,用钱咂开坊门……”蕾娘不敢看老车夫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声音又急又快地回道,她从车窗口望向阁楼,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又不想再理会了。
车夫也不多说,打马驾车冲出了后院大门。
暮雪楼前堂雅间里,乐舞已经散去。赵英哲无精打采地坐着,目光四处乱转,始终不见蕾娘再进来,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想让人去找来却又不好开口。因为自家堂妹秋灵就坐在他旁边,这丫头知道他的心思,却就是故意不开口。
坐在对面的杨从事三人同样有些不耐烦了,宋文吉终于开口催促道:“修文兄!主意我帮你想好了,你倒是快开口呀!再不说的话,那赵家五郎就要走了!”
杨从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脸上挂着媚笑,走到赵英哲案前躬身行礼道:“赵五郎君!不知刚才的乐舞可还尽兴?”
“嗯……好啊!非常好!某这里先谢过杨从事盛情了!”赵英哲随敷衍道,微微拱手就算是还礼了,他的官职是指挥使,而且是赵家五郎,对这个小吏,当然不屑一顾了。可这个小吏肯做东,请他逛暮雪楼,他还是非常乐意的,不为别的,就为了令他梦寐以求的蕾娘。
“赵五郎啊!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杨从事欲言又止道。
“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快说……”赵英哲伸长了脖子张望,不耐烦地说道。
“是这样的,卑职今天中午在渔阳酒楼里遇上了一个穷措大,这措大举止异于常人,简直离经叛道,某就斥责了他,结果这措大就仗着人多势众,当众殴打了卑职后扬长而去,想卑职好歹也身着公服,这殴打官差简直是恶劣之极啊!”杨从事掏出手帕,抹着老泪哭诉。
“哦……还有这样的人!他叫什么名字,某为你出了这口恶气。”赵英哲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拍着胸脯,一副要抱打不平的样子。
“经卑职找人打听,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啊!原来这措大是马都山里的盗寇,他名叫庄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啊!还请赵五郎君将这庄毅逮捕了,以正法纪为民除害呀!”杨从事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说道。
“嗯?有吗?你胡说八道,我蓟州一向太平无事,民众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来的盗寇,杨文柏!这个从事你是不想做了么?”赵英哲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让他去抓庄毅,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怎么可能呢。不过是一小吏,打了也就打了,没什么大不子的,何况杨从事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杨从事顿时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能塞进去一只鸡蛋来,他不明白这赵家五郎为何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可他并不死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赵英哲已经恼了,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退下!”
宋文吉看出事有蹊跷,连忙赶了过来,行礼问道:“赵五郎!可否说说这是为何?”
“为何?杨从事不是好好的吗?他哪里受伤了,分明是在欺上瞒下,某岂是好骗的,你们也不要再说了!若没其他事,自行回去吧!酒钱某自己付……”赵英哲立即开口赶人了,这事不说则已,越说越糟,搞不好赵家都得露出马脚来。
“赵五郎君……”宋文吉还想要解释,但赵英哲已经起身,大步就走向雅间门口。
“赵郎君留步!好说好说……还是让我们会帐吧!”杨从事连忙跟了出来,他可不想得罪赵英哲。
“也好!你们先回吧!我还有些事……”赵英哲打发走了杨从事三人,立即又跑了回去。
“五郎!这么晚了,咱们回去吧!”赵秋灵皱眉说道。
“七娘啊!你知道蕾娘的住处,就不能帮我去将蕾娘找来,我好不容易从盐城回来一次,就是为了她啊!”赵英哲恳求道。
“蕾娘是不会给人做妾的,五郎你已婚配,就死了这条心吧!五嫂若知道了,她心里会怎么想……你再不走我可先走了!”赵秋灵冷冷地拒绝了。想也是知道,她和蕾娘的关系虽然不错,但也没到无话不谈。
“七娘!别走啊!”赵英哲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苦苦地哀求。
赵秋灵拗不过他,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走出雅间,下得楼来,便找了一名侍女,让她在前引路,来到了蕾娘住的小楼下,侍女自行去了。这侍女显然是前堂的侍女,并不知道蕾娘刚刚走了。
赵秋灵抬头只见楼梯上挂着两盏灯笼,蕾娘的房间窗户却没有灯光,顿时有些惊讶,难道蕾娘不在?可她才刚刚离开呀。她踌躇了一会儿,狠狠一跺脚,一手提着裙裾,一手扶着楼梯栏杆就上了二楼。
“蕾娘!你在吗?我是秋灵!”赵秋灵喊道,房间里没有灯光,始终也无人应答。
赵秋灵有些烦燥起来,暗暗后悔自己答应了堂兄,现在又不能不找。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漆黑一团,她有些害怕起来,连忙摸索出火折子打着了,点燃了腊烛,灯光亮了起来,花厅里却是空无一人。
“蕾娘!蕾娘!你在吗?”
仍无人回答,赵秋灵寻思着,蕾娘可能出去了,只有在这等一会儿了,反正蕾娘总是要回房间的。可是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仍不见蕾娘回来,赵秋灵焦燥起来,干脆拿起了烛台,决定去蕾娘的卧房里看看。
推开房门,就看到卧榻上,白色的纱帐高高地垂了下来,里面传来了一人的呼吸声。
赵秋灵抿嘴轻笑,突然决定恶作剧一次,扮鬼吓一吓蕾娘。她将烛台放在蕾娘的梳妆台上,一口就吹熄了,然后就摸到柜榻一头,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她。感觉到卧榻上睡着的人动了,赵秋灵自己反被吓的尖叫了一声,又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捂住了她嘴巴。然后,她就羞耻而又屈辱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饿狼一般的男人,在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衣裙。她却吱唔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任凭热泪汹涌而出,懊悔、恼怒、愤恨,百般情绪在心中交织。
。。。。。。。。。。。。。。。。。。
前堂的雅间里,痴情的赵英哲还在孤零零地傻傻等着,等着……然后就伏在案几上睡着了,侍女也离开了,并没有人守候着他。直到月上中天,暮雪楼终于要关门打烊了,侍女和伙计发现这里还亮着灯,这才发现了他,连忙将推醒了。
“蕾娘来了么?”赵英哲揉着发酸的眼睛问道。
“蕾娘去了东市里的珠宝店啊,这位是赵五郎吧?你是这儿的常客,竟然连个都不知道?”伙计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我家七娘呢?”赵英哲呆了一呆,终于想起自己睡前的事了。
“赵五郎稍等,某去帮你问问……”伙计立即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笑着说道:“有侍女说你家七娘上了蕾娘的小楼,就再没下来。
“哦?嘿嘿……”赵英哲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喃喃着道:“好七娘!敢情还在和蕾娘叙话呢……等等!你是说蕾娘去了东市?”
伙计点了点头,也觉得有点奇怪,疑惑地说:“蕾娘的楼上没有灯光……你家七娘不会是睡在了那里吧?”
“胡说……我家七娘从不在这里留宿,不行……我得去看看!”赵英哲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赵五郎!你是男子,去蕾娘的闺房,这不合适吧?”伙计有些不悦,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便又说道:“待某让蕾娘的婢女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五郎就静候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