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瘦脸的摊主很快拿来了镶有甲片的五六双靴子,庄毅一一试过,最终选了一双长筒的镶铁小牛皮靴子,付钱后收了起来,与张宜泰、扬光和尚三人跟着人潮继续向前,忽见边武与艾哲拉带了护卫从路边转了出来,两少年一人抓着一只烤羊腿撕扯的满嘴流油。
庄毅便招呼了两人同行,一群人很快走出了这条临时街道尽头,远远地望见前方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如一堵墙般聚在一处,此起彼落的震天喝彩声停下间歇,有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庄毅并没有看热闹的兴趣,但边武与艾哲拉二人少年心性,已经冲过去围观了,庄毅等三人只好与护卫们一起跟随。好不容易排挤开密集的人群,视线陡然开阔,只见圈内是一片四五十亩的场地,二十来名光着膀子的髡发骑士手执鞠杖,纵马来回驰骋追逐,争抢着在地上飞滚的鞠球。
“哈!原来是在击鞠,这个要亲身参与才有意思,没什么好看的……”庄毅说道。
击鞠,也就是骑在马上持鞠杖打球,讲究团队协调合作,以先得球而击过球门者为胜,先胜者得第一筹。这种活动在东汉三国时便已盛行于贵族和军伍,有唐一代,更是宫庭皇室的主要娱乐活动之一。
“这是我们阿会部的勇士在练球,准备明日的赛事,怎么就不好看……”艾哲拉听了,很不高兴地瞪着庄毅。
“哟……原来如此!既然是赛事,会有哪些人参加呢?”
“各部都派了勇士前来,已在我父王处报备了,要不你明天也参加吧!我可以替你报名啊!”艾哲拉一脸期待地笑道。
“再说吧!咱们还是先回去,别让你阿姐等着……”庄毅如是敷衍,他对击鞠并不熟悉,麾下士兵们更是从没训练过,上了赛场那也只是陪打的份,可艾哲拉不依了,他还要观看。
庄毅也不管他,拉了边武就走,艾哲拉见边武走了,一个人觉着无趣,只得不情不愿地喊了护卫一起跟来。到了来时的路口处等了很久,艾兰与言芜才到,后面四名婢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庄毅的二十名亲卫也没闲着,手里抱着布帛、器具等,一行人满载而归。
刚回到营地,大雨倾盆而下。
张宜泰跑来,找庄毅问了一番生辰八字什么的,然后欣然而去。庄毅有些莫明其妙,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客串起算命先生了。
趁闲着无事,庄毅把一众大小军官们召来训话,王帐大会期间,各方人马聚集,情况会比较复杂,绝不许军官和士兵单独离营外出,只能在伙长的带领下行事,毕竟是身居客地,惹出事端并不好。他又巡视了一下士兵们的营帐卫生以及生活情况,打理得还算干净,一百五十人加上后勤杂物,共扎了二十顶大帐,另加一处马厩,管理起来还是容易的。
在这个季节,无需另备草料,只需把战马放出去,由士兵们放牧就可以了。但士兵们的生活就有点糟,牛羊肉吃多了是很腻味的,除了这个就是奶酪和少量的面食,这些都是由牙帐提供,士兵们吃住不惯多有怨言,渴望早日回马都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庄毅自己都不习惯。
大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草原上却是**一片,低洼处积水成溪,但快乐随处可在,这并不影响牧人们狂欢,草原上依然热闹起来,饮烟四起,篝火也开始点燃,烧烤肉食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奚王吐勒斯设了夜宴,派人来请,庄毅欣然前往,带了张宜泰同行,又让边武和沙固随侍,一行人由着士兵带路前行,引进奚王的大帐,只见大帐中灯火通明,已有二三十人就座,宴会的规格非同一般。
四部族长及部族头人齐齐到场,渤海国使者乌立果与朱永济等人坐在左侧上首。其下一席座了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人髡发留着光秃秃的头顶,四周垂下一圈小辫,额前留着齐眉的流海,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另一人头戴皮帽,下巴蓄了短须,看起来年长一些。
庄毅问过一边的解剌族长才知道,那是契丹人派来的使者,髡发之人是突吕不部族长的长子,名叫库斯,应是为叔父澣离革的死而来。另一人是他的副使,名叫杜勒勒,是来自契丹品部。
库斯他们此来最多也就装腔作势一番,注定不会有结果。庄毅毫不在意,他在这里熟识的人不多,便拉着张宜泰在解剌族长一席座了。
不多时,吐勒斯终于到来,在主位落座,帐中众人纷纷起身见礼。吐勒斯环视帐中一圈,微微欠身还礼开口道:“我们库莫奚一年一度的大会又开始了,希望各部能在这场大会中互通有无,满载而归!另有渤海国使远道而来相贺,小王不胜荣幸!至于契丹使者,但请尽兴……”
闻得此言,渤海国使乌立果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起身笑着道贺。
契丹使者库斯,态度甚是傲慢,他漫不经心地起身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道:“我此次受痕德堇可汗派谴而来,只问奚王一事,你部人马无故前往我契丹人的奔牛原领地,袭杀我契丹突吕不部的头人澣离革,请奚王给个说法!”
“哼……强词夺理!奔牛原的草场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领地?想要澣离革头人的遗体,那得用战马来换,你可带来了么?遥辇钦德还想要说法,他真是厚颜无耻之极!”吐勒斯怒极反笑,冷哼说道。
遥辇钦德便是契丹痕德堇可汗的本名,年初三月被契丹八部选立为可汗。
“此一时彼一时也,奚王早就无力统领五部,奔牛原既已交与我部,又何必念念不忘呢?奚王不肯交出我叔父的遗体,那么交出任纥臣水与武列水之间的五百里草场,也一样可保无事,否则,只怕整个饶乐水草原都将不保,还请奚王谨慎行事!”库斯慢条斯理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