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给二人指的路隐在层层的瘴气之中,林中树木高大茂盛,一线阳光只能从树冠缝隙里稀稀落落透漏一点出来,一头扎进进瘴气中被吞噬。
殷小楼从未进过这样一座山,终日弥漫着散不去的雾气,外面明明正是阳光明媚,这里却森寒无比,刚进没多久,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四周出奇的安静,小黑在空中不时扑腾翅膀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隐约能听见地上窸窸窣窣一些小东西路过的声音,小黑倒是如鱼得水,在林中捉了些小虫子吃的开心。
最难受的还在与雾气太浓,远一点的地方就全隐在雾气里,路也看不太清,殷小楼不敢离的太远,稍微远几步人影就看不太清了,开始活蹦乱跳的小黑也安静了下来,稳稳立在季修晏肩上。
越往上越给殷小楼一种难以言述的压迫感,心头似乎有东西开始躁动不安,令人呼吸都有了些困难。
迟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将刚才那种感觉抛之脑后,继续前行。
“小楼。”忽然听得背后有人在叫自己,声音还异常熟悉。
大师父!是他的声音没错,自己听了十几年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的,殷小楼只觉得脑海里一阵晕眩,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师父。
欣喜转过身去,却只见得空荡荡的一片白雾。
难道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那个声音自己却听得十分真切,丝毫不像什么幻觉。
“季大哥,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殷小楼又重复问了一遍,季修晏还是没有理会她。
殷小楼回过头去,季修晏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踪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之前为了防止走散在两人手上系上的绳子还在,但已经从中间断开,而另一头却不知所踪。
心头骇然,转身短短的时间里,季修晏竟然悄无声息从自己身边消失了,脑海中转过无数种可能,季修晏在客栈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都没有抛下自己,现在更没有理由抛下自己离开,若是想对自己不利,完全不必这么麻烦,那么只能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四周的浓雾将殷小楼团团围住,似乎想把这个活人给吞食入腹,殷小楼就像溺水的人一样被这团浓雾压迫得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季大哥!”自己的声音在山林中不停的回荡开来,透过一层又一层的浓雾,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思索着在原地等待季修晏还是继续朝上走去找人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大师父叫自己的声音,这次比上次距离近了一些,殷小楼回头依旧没有看见人影。
“大师父,你出来呀!别吓我了。”殷小楼快要哭了。
“小楼……”那个声音突然又出现在了殷小楼身后似乎就在一两步之间,殷小楼身后一凉,回头看,仍然没有大师父的踪迹,而且浓雾也没有任何流动的痕迹。
殷小楼浑身发冷,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情。
“小楼。”这次声音确实从自己面前不远处传来,殷小楼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眼,生怕就这么错过了。
雾气里慢慢出现了一点墨色的衣角,是大师父爱穿的衣服没错!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虽然还看不清脸,但那熟悉的衣衫,熟悉的剑,次生还未如此期盼过再次见到这熟悉身影。
想飞奔到那人身边,像寻常一般去撒娇,但是却又不敢动分毫,原本想伸手拨开这雾气的手也不敢动,生怕这一又是幻象,一动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楼,走吧。”声音如此真切,似乎还带着刚刚呼出来的热气。
“大师父,我的脚好沉,动不了。”然而腿像灌了铅一般,不能撼动丝毫,自己一步都迈不出去,心里无比焦急,生怕那人突然转身离开。
“大师父!二师父和三师父呢?”
“他们不是在你旁边吗?”玉岐山幽幽地说,声音缥缈不定,似乎要消散在浓浓的雾气中。
旁边?自己身旁入目可及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雾,哪里有自己另外二位师父的身影。
玉岐山动了动手指,指了指殷小楼脚下。
殷小楼顺着玉岐山的手往自己脚下看去,突然间脸变得煞白,一股凉意沿着脊椎渗入了内心深处。
睁大了惊恐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张大了嘴,但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口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穆三娘与殷九章正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脚边,穆三娘露出来的地方充满了各种抓痕和咬痕,穆三娘平时引以为傲的漂亮脸蛋也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上满是眼红黏稠的血液,双眼安详地闭着,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殷九章就倒在穆三娘旁边,眼睛对着殷小楼,只是平时经常被嘲笑的小眼睛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殷九章胖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箭矢暗器,就像一张千疮百孔的薄纸,现在的殷九章像极了曾经给自己抓回来的小刺猬。
但是身体却僵硬地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所有的愤怒,难过,绝望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去见到那么熟悉的人。
半隐在雾中的人慢慢向自己走来,殷小楼心里没来由地十分抗拒,希望那人能停下来,不要再过来了,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玉岐山的身影却渐渐清晰起来。玉岐山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刺破了几处,心口处被一剑贯穿,鲜血不停地顺着伤口涌出。
为什么会这样?心像坠入了深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季修晏无奈的拉着自己手中的绳子,看着绳子另一头想往回走哭得不成样子的殷小楼。
小黑好奇地落在殷小楼头顶,似乎不明白这人是怎么了,轻轻啄了啄殷小楼的头发。
叹了口气,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这瘴气并不像会使人致幻,伸手在其后颈轻轻一砍,伸手接住没有了意识的殷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