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一句这个时候季淮安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感觉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尽力想要看清来人,只是冥虚始终桎梏着他的动作,而他也好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转过头去。
吃力地抬起眼皮,那张不属于自己的面具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让他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的一点鞋尖。
他知道对方并没有分给自己一丁点儿眼神的,但是又好像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很奇妙,这个时候他根本说不上到底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说这个人该怎样处理?”冥虚终于看向了殿中的另外一人。
少年的身子端端在那里,说话的时候微微俯身,看似忠心诚服,但是小小年纪又怎么可能瞒过他这双眼睛,那骨子里的反叛一直被他极力压制着。
“人呐,倒是来的怪,越是老越是快死了,看东西越是明白,你以为我老眼昏花就可以在我眼皮底下耍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冥虚缓缓站了起来,即便背已经坨了,但是那残破不堪的身体里依旧是属于强者的气息,“你不说,那便让他说吧?”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七人,甚至连季修宴都没有注意到在这大殿里还有这几个人的存在。
是七星卫,季修宴绷紧了身子。
冥虚把手杖移开,季淮安便重重地咳了起来,呕出了不少淤积在体内的淤血。
七星卫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季修宴再清楚不过,这七人是星辰教死士中的死士,终生只会听命于教主一人,也是星辰教武力最上层的人。
这么多年来,连他都不敢近身冥虚毫分,就是因为知道冥虚肯定有底牌,可是……
季淮安被七星卫拎了起来,一眼他就看到了大殿另外一边的人,一样的装束,相差无几的身形。
面具被人摘下,那双明亮的眸子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暗淡了下去,在面具取下那一刻,他马上移开了目光。
这下倒是变成了季修宴看着他了。
“咳咳咳!唔……”季淮安感觉自己快要被扯碎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冥虚脸上露出了一个麻木的冷笑,几道内劲打在了他的身上,“九华宗的弟子,来我星辰教暗杀我教长老,还蓄谋杀了我这个教主,说吧,是谁派你来的,孟初年还是东方临,还是哪个峰主,或者说还是某个不满我的人?”
说着说着冥虚突然大笑了起来,偌大的殿中只有他一人的声音在回荡,一声一声刺入了在场的人心中。
“我的好徒弟,你出去走了这么一遭,你知道到底是何人要对付为师吗?”
“是我!”一旁气息稍稳下来的季淮安突然开口,只是身上的反应根本没有说话那般自然,手中的剑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一旁。
冥虚摇了摇头,“撒谎的孩子当真不招人喜欢。”
说话的时候始终盯着季修宴看着,只要一个眼神,剩余几个七星卫立马将季修宴围住,季修宴手中紧握着玉箫,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的门慢慢合上了,沉重的声音像是断绝了里外的所有联系。
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你的武功是我教的,你以为你学个几年就能在我手中翻出天来?”冥虚毫不留情地嘲讽。
又是那种被逼到绝路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季修宴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季修宴稳在那里,戒备之意不在言表,他很清楚一旦所有的交出去了,就只能任人宰割,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难。
在他准备或许要鱼死网破的时候,冥虚突然大发慈悲道:“别吓到他了,为师也没有怀疑你什么,只是吧有些事本座必须要了解清楚,你戴了这么久的面具,也是时候摘下来了吧。”
听到了他的话,季淮安的反应比季修宴还要来的猛烈,早在季修宴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中计了,还拖累了他,如果面具被摘了,这两张如此相似的脸根本不容他们解释了。
“是我受师门之命,知道此次有机会将你这老贼斩杀,所以才带人乔装混……混入星辰教。”
“他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这话是在问季修宴,季修宴不敢去看那个替自己辩解的人,只能点了点头。
“你在星辰教待了这么多年,刺杀教主该当如何论处?”
“杀。”季修宴重重吸了一口气,“只是属下觉得,此人乃是九华宗弟子,九华宗素来鲜少参与江湖纷争,其中恐怕还有不少的可疑之处,依属下之见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冥虚拉下了脸,于此同时,几名七星卫一齐略向了季修宴,季修宴早就已经是退无可退,手中的玉箫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是双拳岂四手,他的实力不俗,但是要以一人之力面对七星卫还是太过牵强,况且还有一个冥虚。
冥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七星卫围攻季修宴一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像是在看一团空气。
季修宴身上很快就负了伤,仿佛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看来是翅膀硬了。”冥虚一脚踩在了季淮安的背上,季淮安清晰地感觉自己身上像是压了一匹小山,那种重量好像随时都可以把自己压碎。
于此同时,季修宴已经被七星卫制服,手中的武器被卸下,身上也是狼狈不堪,七星卫出手招招都是杀招,这个时候的季修宴比起季淮安已经是不遑多让。
被七星卫拖到了冥虚面前,面具早就被损坏,这个时候又被人粗暴地摘下,面具的碎片还有一些刺在皮肉中,季修宴的睫毛上已经沾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汗,让他根本没办法真的睁开双眼。
“看来你当年说的话没错。”冥虚的视线在两人酷似的脸上来回打量,“果然是兄弟情深啊,你在我座下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么失控过啊,离愁。”
一字一句都是在敲打着他,季淮安被踩在地上,想要抬头去看他怎么样了,一点一点地挣扎,蚍蜉撼大树,他的力量比起冥虚来说实在是太弱了,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