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又是美好的天色。外面飘着小雪，应该是从昨夜就开始下，地面上已经铺盖了一层雪白，盖住了那些枯黄的树叶。
温度很明显下降了好几个层次，呼啸的冷风刮过，像是凌厉的刀子一样。
赤霄殿，依旧寂寥无人，偌大空间，就只有一男子和一少女生存。
李言坐在床上，从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安静地抽了一根烟。外面的景色不错，一些高耸的山峰也变成了雪白，就跟地球上的北极一样。飘飘扬扬的雪花，不由让李言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少女。
这雪的颜色，就跟她一样。
施梦梦今日罕见的没有早点醒来，而是在被窝中继续安眠，露出半个脑袋，两只小手像是猫爪一般抓着被子，精致的小脸上一片宁和，让人不忍打扰。
李言看了她几眼，给她盖紧被子，望着连绵万里天际的大雪，静静抽烟。
过了一会，雪下得更大了，他拿出了一个八棱角的魔方，轻轻打开一角，望着里面的那些人影，皱起眉头，神色沉重而压抑。他并没有做好接受事实的准备，甚至他有些害怕。
若是在以前，他是不害怕的，因为那时的他一无所有，死了，也许还是解脱，省得苦苦挣扎。可是现在不一样，他想活着，不是生存，而是活着，生活！
所以，他有点害怕。以前那种一往无前、大不了就一死的心态，早就消失了。
八棱角的魔方中传来凄厉的叫声，李言缓缓将魔方收起，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人儿，再次抽起烟。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从床上翻下，给施梦梦捻紧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亲，轻声走了出去。
他打算出去想想，顺便帮施梦梦买一块巧克力。
就在昨夜，他突然想起施梦梦是有喜欢吃的东西，那就是巧克力。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施梦梦手中就拿着一块巧克力，也许正是因为这块巧克力，才建立下了他（她）们的羁绊。
虽然不知道施梦梦到底爱不爱吃，但买回来总是好的，就当当初的那块没有吃到，现在还给她一块，一块吃。
以此结束，以此又开始，挺好。
李言并没有飞行，而是就在皑皑雪地中行走，后方留下一排排浅浅的脚印。天上的雪花下得并不快，缓缓地飘下，落在李言的黑发上、肩膀上，染上一层霜白。
四野似乎都被冬给装饰上了纯洁的颜色，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洁白。李言双手插进衣兜，嘴里噙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卷，望着远处的雪山、被染白的青松，眼神深邃、沧桑。
他走了一会，低头换了一根烟，在原地站立了一会，看着四周的美景，什么都不去想，感受冷风夹雪、吹在脸颊上的冰凉。
不知走了多久，当嘴里的烟也熄灭了，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忽然伸出手，接住了一朵从天飘下的雪花。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消融了，李言静静地看着，直到水也消失，他的眼神才动了一动。
一仰头，李言又接住了一朵，不过这次却并没有看着，而是吃进了嘴里。雪花进入口中，不到一秒就被熔化，一开始还能感受到一丝冰凉，但很快，连冰凉的感觉都没有了。
“雪花，彻底地融入了温暖之中。”
李言却还没有咽下，只是含着，静静感受雪花在嘴里的感觉，即使雪花早就消融，他还是在认真地感受着。
过了一会，他又开始走。
……
赤霄殿，李言的住处。
就在李言离开不久，施梦梦忽然睁开眼睛，并没有动，明眸微微向右瞥去。
她嘴角动了动，神情也变得有些低沉，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了好，现在走，她就不用面对了，若是当着他的面走，反而不忍心。
施梦梦缓慢地起床，就跟往常一样，穿衣穿鞋，洗脸漱口，整理秀发。她穿了一身洁白的裙子，就跟外面的雪花一个颜色。
她环视着整个房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有她（他）们熟悉的记忆。她沉着秀眉，将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们一起睡过的床子，盖过的被子，用过的茶杯，只要是属于他（她）们的，她都收了起来。
最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施梦梦秀眉微微皱起，在有些不舍的神色下，走出房门。
外面，大雪纷飞，但寒风竟有几分轻柔，并不是那么的刺骨猛烈。
那雪，也下得极为缓慢，轻轻地飘了下来，一点没有被寒风吹离原轨。
施梦梦走到花圃前，那里的花朵依旧鲜艳，被雪花点缀起来，反而更加美丽。她微微附身，鼻尖在花朵前嗅动了一下，随后采下了一朵白罂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
李言从赤霄殿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倩影，她似乎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
“李言。”见到李言，苗小烟迎了过来，但位置刚好，并没有粘着李言。她不光散开了青春、活泼的双马尾，就连长度也都剪了一些，只是达到腰部，差不多剪了五分之一。以往较为幼稚青涩的容颜，也显得成熟起来。
李言见苗小烟走了过来，皱眉问道：“你一直都在这？”
苗小烟笑了笑，娇贵优雅，说道：“没有，抽空回去了几次。”
李言拧着眉，眼帘低垂，沉默了一会，问道：“就不能不等我？”
她也沉默了，过了一会，轻轻道：“不等你……我等谁？”
李言往前走的脚步怔住，随后站在那不语。其实对苗小烟的感情、对她的执着，很容易想明白。父母死了，兄姐死了，祖父死了，家人基本都死光了，能剩下的羁绊，就只有李言了。
正如她的话，‘不等你，我等谁？’
她还能等谁呢？
李言久久不语，缄默难言。他转头看向苗小烟，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悲伤神色，也没有什么期盼渴求，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静静地看他。
李言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还是沉默适合他。也许他天生就适合与沉默作伴吧。
他将烟卷从嘴中拿下，扔到地上踩灭，又重新点上了一根。可那被扔下的烟卷，却只抽了一半。
“你知道……”李言沉默了一会：“哪里有卖巧克力的吗？”
苗小烟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笑，酒窝还在，那亮晶晶的小虎牙还在，反应着曾经的身影。
她笑靥如花，说道：“这个我不清楚，也许只有我们地球人的地方才有吧。当初地球人建立了一个小基地，就在人族大陆里，专门收留地球中的人，我们去那里，或许能找到。”
李言站着不动，沉沉地看着她嘴中的小虎牙，又看着她的头发，眉宇皱起。
苗小烟却只是浅笑着，比起李言，似乎她变得更会收敛情绪了。
……
灰蒙蒙的空间中，诸圣再一次见到了李言离开赤霄殿，甚至离开神宫，但这一次，没人再敢提出诛杀李言的想法了。
前几次的教训已经够了，事实让他们知道，击杀李言不可能。
可是就在他们放弃的时候，一道雷霆光芒突然从殿外飞来，像是一柄利剑戳穿了禁制，一抹犀利的光华刻印在空间，绽放璀璨夺目之色，耀花人的眼睛。
那是一道神令，上面只写了一个‘杀’字！而后自动衍化为一幕景象，是李言正在飞行的景象，四方星河倒流，身边还有苗小烟，看样子，是正在赶往地球人的聚集地。
“杀？！”诸圣大吃一惊，诧异至极。怎么现在娲祖让杀了？之前可是不惜亲自出手，也要阻止他们，可这才刚过了多长时间，就又改变主意了？
神灵的心思，还真是无法猜测。
“奇怪，娲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尊圣人疑惑问道。
“不管娲祖是什么意思，神令已出，吾等只需照办即可。”一尊大能严肃说道：“之前诛杀异端多次不成，这次娲祖亲自下达命令，也总算是能铲除掉此子，为人族除一大患。”口中虽是这样说着，但实则心中也在暗暗猜测。揣摩上意，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这是他们这些高层的职业病，就算是别人的一句话，说不得都要琢磨个三五天。
“诸位，走！”裂空圣者一卷袖袍，瞬息消失不见。诸圣紧跟在身后，但一个个神色都有些古怪。
古今尊者吊在最后，不停地掐动着手指，神色也是古怪。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些不安，但到底是什么问题也说不出来，就连用圣器推演，都无法算出来……
就在此时，人族祖宫之中，女娲看着镜子中移动的诸圣、李言，美眸深邃，泛着诡异幽光。
“父神，已经开始了。”女娲转身说道。
一柄巨大的斧头从薄雾中显出，身上泛着淡淡金光，传出古老而深沉的声音：“好，这次就看你们的了，一定要让‘他’相信，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让‘他们’能在‘他’醒来的时候一块醒来，绝不能比‘他’醒来的要晚。”
“是。”女娲恭敬颔首。
“此次‘他’一定会出来监视，我不能露面，一切就都靠你们了。”古老深沉的声音又继续传出，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父神请放心，女娲一定做到！”女娲微微弯腰。
“嗯。”声音最后响起，旋即金色的斧头也消失起来。
女娲转回娇躯，望着画面闪烁的镜子，美眸眯起。
一切，就看这里了，要不了多久，都会结束……
唰！突然，女娲身边的空间扭曲起来，传出一圈圈的空间波动，蓝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