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渔这一番话说出来,大家都十分吃惊。秦太师更是从头到尾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小小的女娃,瘦瘦弱弱的样子,没想到却有这样的气魄和自信。但转念一想,之前她不就是这样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母亲吗?面对恶霸欺凌,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有这个丫头毫无畏惧伸出了手,不就证明了这个姑娘兼具善良和勇敢吗?
秦太师官场滚打二十余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诚然一些世家大族倾力培养的子弟从小就比一般人优秀,但他也见过太多长歪了的!他为人师表,最怕看到的就是国家人才后继无力。但是在唐丫头身上,他总能看到一些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丫头就像一块蒙了尘的宝。这种感觉,他曾经也在一人身上看到,不过那人是故意隐藏的而已。思及此,他也没察觉到自己变得十分和蔼的慈祥笑脸,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好好做,不管成不成功,你有这份决心就要付之行动,坚持到最后。”
就像当初自己一样,考不中,那就一直考下去,永远不给自己退路!
老太君斜睨了太师一眼,倒也没有插嘴,暗暗点了点头,安安乐乐喝自己的柠檬蜂蜜水。
唐小渔暗暗地松了口气,一开始她不想说,就是觉得这个时代的人尚且看不惯女子抛头露面,何况像她这样还要为了利益走到台前来的,在秦太师眼里,可不就是沽名钓誉吗?没想到太师其实是面冷心热,看着脾气不好,实则为人很是慈祥和蔼的一个人。
谢雨筠左右看了看,笑道:“听着就很有趣的样子,我能去看看吗?这些日子可把我闷坏了。”
谢雨筠的娘家并不在盛京,而是在太师的老家清平县,更不是官宦之家,而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书香世家。当初秦太师的独子秦然未到弱冠之年,说媒的就已经把太师府的门槛踏平了,盛京多少权贵人家想要把女儿嫁进来,大家都猜太师一定会为自己的儿子挑一门最有利他将来仕途的亲事,谁知最后能嫁进来的非但不是京中权贵,更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而是地方一个小小的书香世家。而后来,秦然也跌破了众人眼球,不做天子近臣,而是去了国子监。
谢雨筠刚嫁进来太师府没多久,就怀孕了,怀胎十月到如今孩子满月,她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更别说知道盛京最近的大小热闹了。
齐氏在一旁笑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贪玩,宝儿性子就是随你,就是爱闹腾。”
秦然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道:“你想去,我过几天沐休带你出去逛逛。宝儿就留在家里,让娘带。”
齐氏:“臭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唐小渔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心情也变得十分放松,她笑着向太师一家道了谢,“正愁着没人帮我撑场子呢,要是你们能去赏光就太好了。”
“嗯!”秦然点头,道,“那就说好了,到时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马车缓缓行驶在热闹的街道上。送她回来的正是太师的侍从小栗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师派来送她回去的这辆马车,居然是太师常用的马车,她上马车时,小栗子还特意把挂着“秦”字的木牌擦了又擦,车夫说,太师平时进宫坐的就是这辆马车。
她坐在车里,透过车窗能看见街上众人对马车上挂着的‘秦’字木牌,眼神里透着的敬仰和避让,突然就懂了太师的小心思,这是为了抬举她,给她做广告呢!
她想着要怎么才能回报太师府一家的热情,正想得入神时,一道破烂的身影被推搡着从被吹开的车窗外一闪而过,身后隐约响起几声叫骂。
那道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唐小渔对着小栗子叫了一声:“先停下车。”
“你看到那边的几个人了吗?”她问小栗子,“好像是长安街那一带的人牙子。”
小栗子茫茫然摇了摇头。
她随即想起小栗子是个很有‘个性’的侍从。不禁哑然失笑,“算了,还是我下去看看吧。”
她跳下了马车,往后跑了几步追了上去,小栗子在后面趋步跟着。
她之所以认得那几个是牙行的人,是因为他们专司在长安街一带以买卖人口为业,附近的富贵之家要想买卖仆从丫鬟多是经他们的手。
她跑前几步,叫停了那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一个姓崔的管事,人称崔牙子。
崔牙子自然是不认识她的,但火眼金睛般的一双眼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唐小渔也由着他打量。她看向其中那个穿得破烂的男子,男子微微低垂着头,衣服破洞露出来的手臂上都是淤青,浑身脏乱不堪。
她忍不住皱眉。
崔牙子自然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首先看的是眼前姑娘身上的穿着,见只是寻常百姓用的料子,但生得眉清目秀的很,见人打量也从容大方,反倒让他不敢再造次细看,而且身后趋步跟着一名呆头小厮,再一看她刚刚下来的那辆马车,不由心中暗地吃了一惊。
那大大的‘秦’字他看得清清楚楚。能坐着秦太师的马车穿街过巷,这姑娘的身份自然不是他能得罪的。
虽然不知道她叫停自己一行人的目的,但观她眼色似在打量这个破烂男仆,便笑着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姑娘也认识他?这是在下刚刚才收到手里的。”见她不应,却一直皱着眉看着男仆手臂上的伤,猜测是姑娘家见不得流血伤亡的事,也不介意,笑道:“主家刚刚发卖出来的,说是手脚不干净,打了一顿,正巧我过去,便收了,回去好好管教一下便听话了。”
唐小渔何尝不知道这些牙人心里的盘算,她感叹的是这里不把人命当回事的风气,前几天还好好的人,如今却像囚犯一样,被人大街上推搡着走,没有了自由,连尊严也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