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柜如蒙大赦,立刻恭敬地给太子和几位皇子行礼,自退下去准备宴饮事宜。
“皇兄,我看这飘香楼也不怎么样嘛!”说话的是六公主慕容姗,她语气带笑,声音柔柔的,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搞这么多新鲜花样出来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招揽更多的生意而已,说到底,商人逐利,太子皇兄也太抬举他们了”。
慕容席回了她一个笑并没有说话。
倒是她旁边的三皇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这就不耐烦了?母妃早说了不让你跟着出来,是你去求了父皇非要出来玩的。宫里的花样你也玩腻了,今天权当看些不一样的,好让我们的小公主高高兴兴的!”
慕容姗娇俏地皱了皱鼻子。
慕容诚看着妹妹可爱的样子哈哈一笑,继续道:“要说这飘香楼往日也算中规中矩,虽有京城第一酒楼之称,但在周边几家大酒楼的挤兑之下,这几年生意也较平淡,竟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策,如今这番动作,倒有了几分昔日的势头。”
三皇子话音刚落,二皇子慕容琮就接话道:“三弟倒是对城中的一切了如指掌啊,只是这回恐怕也有消息漏了你的耳了。为了此次太子皇兄和祁王能顺利出行,本王可是探听清楚了,‘百花宴’,其实就是他们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计提议的,听说还是个女子。这夏掌柜为了抬举她,还让她全权主理一切事宜,就今天的布置看来,一进门就先声夺耳,能有这般的运道,应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那个词叫什么,巾帼不让须眉。”
这个慕容琮!就是爱和他们兄妹唱反调!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不就是想炫耀他母后如今掌管着半边天吗?
慕容姗在心里顺了顺气,转而对另一边的祁王柔声笑问道:“再多的名堂也只是为了博人钱财,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店小二而已,脑子再灵活奈何见识也有限。哪怕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几回京城呢,祁王殿下一路走来,见多识广,想必见过不少逸闻趣事吧?”
桑祁闻言道:“公主过谦了,祁在桑那时,素有闻名大兴的德教昌学之风最盛,初入盛京就听说过公主才貌双全,还有刚才百姓对公主呼声之高,可见百姓爱戴。”
慕容姗脸微红,美丽的大眼看着对方似有星星般的神采,刚想回应什么,忽又听祁皇子自嘲道:“可怜祁之前一直困守桑那皇都,此番有幸出使大兴,大兴皇朝地广物丰,人人受天子教化,到处欣欣向荣,祁一路过来,获益良多,方知自己以前是多么的鼠目寸光。
倒是听说苏世子,这几年一直行走在外,又是代大兴陛下巡边,到过的地方一定无数,所见所闻想必是比祁更甚。”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苏辞。
苏辞坐在秦太师的下首,自进来以后就没出过声,一直安安静静坐着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杯子。此刻闻言,抬手一看,语气淡淡:“慎之见识浅薄,去过的地方虽多,却多是边陲弹丸之地,所见所闻亦不过是民间疾苦,各种小人物为了生计想尽办法讨好迎合上层社会罢了。有为了升斗米而发愁的,也有为了柴米油盐而结仇的,更有甚者为了一针一线而没命的,这些应该算不上逸闻趣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得不能再淡,白净的面孔少了那么一丝血色,那双原来就十分漂亮的眼眸,仿佛已看透一切,能当着在座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的面说着这些民间疾苦的话神色还能毫无波动,明明自己也是上流社会中娇奢享受的一员,却偏偏说得仿佛亲身经历过那些疾苦一样。
望着苏辞那比在座所有尊贵的男子还要出色几分的侧颜,慕容姗有片刻的恍惚。
苏世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灿烂夺目,说的任何话都足够光彩照人。
他安静的时候,可以让人以为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而当他开口时,却像瞬间释放出所有的光芒。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她已听不清,只有他的那句‘见识浅薄’还停留在耳边。
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烧得通红,是因为羞愤的。
前脚她刚刚说完飘香楼的伙计见识少,后脚苏世子就这样自嘲而打脸于她。
自小到大,他对她就不假辞色。虽然小时候她恃宠而骄对他做过几件可恶的事,可他也从来没有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而有所顾忌过。离开这几年如今他回来了,变得更出色更光彩夺目了,连母妃都私下对他称赞有加。而他却依旧眼里没她,甚至都没有要留一点点颜面给她。
如果从前她对他还带有几分青涩的感觉以及自恃身份的无畏,那此时,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怕与不舍了。
她放在台下的手紧紧抓皱着衣衫下摆而不自知,强自镇定让自己的脸变得无异,不由自主转过头来希望自家皇兄能够为她解围。
可惜她的皇兄并没有留意到她。
全场的男子谈的兴致热烈。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刚刚的难堪。
她忍不住眼角余光瞄了一下另一边的祁王。祁王也没有看她。她心下一时不知该恼还是该庆幸。
此刻,桑祁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道:“边地的环境恶劣,百姓的生活确实艰苦,幸而两国边境互市很快可以重开,将能大大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依祁之见,这件事还得早早提上日程才是。”
说完,看着上座的太子慕容席。
慕容席刚还寻思着慎之这家伙往日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互相恭维的画面了,更不要说参与其中,刚刚竟然搭理了这些恭维的说话,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批判了他们这些上流人士不识人间的疾苦,还对他这位最是受宠的公主妹妹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他不由暗地好笑。他这位好朋友,这么多年了,有些性子还是没变。相比之下,自己这些年倒是变得有些圆滑了,虽然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
祁王的话拉回了他的神思,他循声望去,从从容容喝下一口茶,回了对方一句:“就应如此。”
眼神不经意间略过全场众人,就看见神情自若的苏世子又变回那副事不关己百无聊赖的样子,内心的小人不禁扶额抹汗。
心中又羡又好笑。
做人还是要不忘初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