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成亲是对男人身体上的洗礼,让他担负起一个家庭的责任;那么战争无疑是对他精神上的洗礼,他担负起的,就是对这个国家的责任。
纵然前路荆棘丛生,艰辛坎坷,甚至危机四伏,他也永不退缩。
成亲和战争,是上苍对男人两次洗礼。
但对于军队来说,没经过战争洗礼的军队,更像是一匹强壮却稚嫩的狼,獠牙铮亮,却咬不死猎物。
参加秋狝前的冠军营,就是这样的队伍。
可当冠军营的上万战士从容的从榆林草场班师的时候,他们的眼神已经没有往昔的锋芒,似乎有了内敛。
可惜,这个内敛不属于洛白。
甚至于,秋狝结束时的奖赏,也不属于他。
当冠军营大军离开的时候,在秋狝中受伤的众多战士,被遗留在榆林县接受治疗。
“你们现在这里疗伤,等到伤愈,会有人给你们路引凭证,让你们去新军营报道。”
这是风凌海走之前告诉他们的。
但这些洛白并不知道,他昏迷了,整整两天。
他是被颠簸醒的,在一架马车上。身边,只有申明书一个人。
“咳咳……”
一声轻咳惊醒了申明书,申明书停了下来。
打开车棚,看着已经苏醒的洛白,申明书道:“好点了吗?”
洛白点头:“这是哪里?”
之前那一战,也不见得他受了多重的伤,但轻伤加劳累,以及最后的挨揍,真的把他揍趴下了。
“回长安的路上。”
“他们呢?”
“前面。”
问的简单,回答的更加简单。
一问一答,洛白了解了眼下的处境。
“我为什么没和他们在一起?”
“因为有人要见你。”
“谁?”
“寒无心。”
洛白这才想起来,申明书就是寒无心安排过来专门保护他的。
难道,保护结束了?
“我昏迷了几天?丰裕城怎么样了?”
这次申明书没有回答,洛白又问了一句,申明书依旧沉默。
就在洛白忍不住要生气的时候,一阵困倦袭来,他又躺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次被颠簸醒。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耳畔的风声,他问道:“这是哪里?”
“你醒了?醒了就自己抱紧我,一只手抓缰绳很累的。”
“什么?”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话的人就收回左手,胯下骏马跃起,洛白毫无意外的被甩了出去。
这下,他真的醒了。
看着宽广的大道,哪怕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洛白都知道,这是去长安城的驰道。
这一刻,他忘记了疼痛,但他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
“寒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多日未见,但寒无心并没有问他的境况,流露太多的情感。
“上来。”
“啊?哦哦!等我!”
不用寒无心说更多的话,他就跳上马背。
当他们远远看到一座浩大的城池耸立在眼前的时候,洛白发出一声声惊叹。
“这,这就是长安城吗?”
虽然之前远远看过,当真的近距离观看的时候,他还是被这座城池的雄伟所折服。
寒无心眼神冷漠,似乎对这个每月都要来一趟的帝都,缺乏好感。
临近都城,寒无心终于开口:“记住,到了这里,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只能看,明白吗?”
洛白显然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醒来就到了这里?更加不知道来这里是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现在,他什么都不能问,只能老实的听话。
经历过秦山大营和秋狝这两件事,他已经不是那个会朝着寒无心发泄自己情感的懵懂少年,他现在是一名战士,一名随时可能上战场的战士。
不过,他真的想要知道,丰裕城的战事如何了,阿萝现在哪里?
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安城,洛白压抑着激动的心情。
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地,寒无心就下马步行。
洛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老实的下来。
高大厚实的城墙上,铁钩银划的写着“安门”两个字。
字体庄重浩大,看的洛白一阵心折。
“好字!”
寒无心斜了他一眼,问道:“好在哪里?”
洛白想了一会想不出来,索性回道:“字这么大,老远都能看到,能不好吗?”
寒无心一愣,还能这么回答?
但他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乱世将近,城门的检查力度很强。好在两人都是夏人面孔,除了一匹马,身无长物,简单检查之后也就让他们进去了,这让洛白怀疑他的杀猪刀去了哪里。
进了城池,寒无心让他上马:“城中人多,不要丢了。”
洛白安稳的坐着,看着繁华的街道,眼中满是惊喜。
酒肆,衣铺,茶馆,各式各样的坊市鳞次栉比。更有诸多衣着怪异的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样的家伙洛白总会多看几眼,然后就收不回目光了:那白皮肤蓝眼睛的“妖女”,胸还蛮大的!
这一刻,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有未婚妻的了。
进了城,寒无心又换上那一张冰冷的脸,一句话都不说。
不知道逛了多久,反正洛白的肚子叫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寒叔叔,我们是不是先去吃饭啊?”
说实话,昏迷了这么久,他不饿是假的。
寒无心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为什么主动说话。
洛白立刻闭嘴。
两人漫无目的的逛街,从一条大道走向另一条大道。直到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这才停下来。
洛白以为到地方了,回头去看,发现是一座豪门大院。
“镇国公府”。
镇国公?那不是洛家?
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洛白只是一愣,然后就提不起兴趣:原来不是吃饭的地方!
寒无心看了几眼,说道:“把这个门好好认一下,日后说不得还要来看看。”
洛白嗤笑道:“我又不是洛家人,记得这里做什么?”
寒无心还要再说,洛白赶紧道:“记住了记住了,寒叔叔,我们先找个吃饭的地方怎么样?”
看着他敷衍的表情,寒无心不再多说,牵着马继续向前。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在洛白饿的眼睛翻白的时候,寒无心终于停了下来。
洛白睁开眼睛,看着左右吆喝着买卖青菜肉食的摊位,口水流了出来。
寒无心看了他一眼,牵马走到一个肉摊前面,对着胖子摊主喊道:“肉怎么卖?”
胖子头都没抬,双眼盯着自己的砍刀,回道:“问我价钱的都不是熟客,那就看着买吧。先说好,三斤肉一两银子,买的越多越贵。”
买的越多越贵?这是什么道理?
洛白第一次听到这样道理,顿时觉得新鲜。
寒无心也笑道:“那我要十斤肉,多少银子?”
胖子抬头看了寒无心一眼,露出一丝呀然,然后笑道:“那可多了。”
寒无心点头道:“那就来些好的,给孩子吃的,不能凑合。”
胖子这才看向坐在马上的洛白。
十五六岁的样子,已经有了成年人体格,第一眼看起来还算不错。
仔细看时,觉得这小子眉也清目也秀,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刚打完架。要不是穿的衣服还算干净,怎么看都像一个偷钱被抓然后挨打的乞丐。
胖子看了洛白一眼,就拿起自己的砍刀,准备砍肉。
“刀都钝了,再不磨洗,就只能砍肉了。”
胖子下砍的动作一滞,看着手中的砍刀,对寒无心苦笑道:“刀钝了就只能砍肉,人惰了就只能卖肉。你看我现在这样的身材,除了屠夫,还能做什么?”
说着,摇晃一下身体,满身的赘肉左右摇摆,生成一股股肉波。
寒无心没在接口,但那几句话却让胖子精神恍惚。
“哐哐”几刀,就将肉剁好,用麻绳系上,递给寒无心。
“孩子还在长身体,送你了。”
寒无心接过,谢道:“今晚做饭,一起来吃。”
这厮请客吃饭,怎么连地方都不告诉人家?
太没诚意了!
洛白暗自腹诽。
提过肉,不等对方回答,寒无心转身走了。
买肉的过程很短,两人话也不多,但洛白却疑问不断。
直到接下来寒无心又去梨园找怜人,酒巷找酿酒的师傅,天桥下找说书人,目的只有一个,竟然是邀请他们喝酒吃肉!
可听他们交谈的语气腔调,他们都不认识!
最重要的,这家伙都没说吃饭的地点!
洛白一路上晕晕乎乎,最后来到一家酒肆。
“仙客来”!
酒香酒烈酒迎客,仙路仙踪仙客来。
看着如此脱俗的名字,洛白道:“酒肆中也有仙人?”
寒无心道:“就是酒仙。”
洛白不以为然道:“不就是酒鬼吗?还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寒无心一阵无语:“能让仙人都来喝酒,人家说的是这家的酒好喝。”
见洛白依旧不上道,索性把他扯下马来,将马和买的肉交给小厮,嘱咐他小火慢炖,再上两坛神仙酿:“我只要玉仙坊的酒。”
说完不理小厮,扯着洛白走向仙客来的后堂。
那是一间暗室,两人进来坐下。
烛光闪烁,洛白打量这间暗室的陈设,除了中间的圆桌和配套的椅子,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墙上的烛火摇曳生姿,让这里阴森森的。
“寒叔叔,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饿了吗?来这里当然是吃饭。”
吃饭?吃饭需要来这么个“安静”的地方?
虽然不信,但他没有戳穿这个不靠谱的借口。毕竟他也饿了。
终于,等酒肉上桌的间隙,寒无心邀请的人陆陆续续到齐。
看到他们到来,洛白一阵惊讶:这都能找到地方?
直到他们熟悉的打着招呼,洛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些家伙都认识!
之前那一幕幕,感情都是骗人的!
洛白明白之后,对于这场疑点重重的会客,更加好奇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不解,人到齐了是不是该吃饭?可你们一个个衣着整齐的端坐在那里做什么?难道还有人来?
可是,我饿了啊?!
正当他腹诽的时候,暗室的门开了。
“一别十八年,你们会不会怪我这个老头子当年赶走你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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