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一本《红楼梦诗词选》。”梁浩轩激动、欣慰之余,声音都有些打抖了。
梅玲玲似乎不曾留意到这一点,只是这样说道:“整部的《红楼梦》太长了,时间不够的话,看一看这样的诗词选,也是不错的——”说着,顺手整了整脖子上的白围巾。
“是啊,里面的不少诗词,都是值得背诵的。”
“嗯,背下来之后,以后可以慢慢领悟、体会。”
说了一阵子之后,梅玲玲左脚向北侧移出一小步。
梁浩轩意识到,她是想到靠里一侧去,于是,就稍稍背转身,让这位女生过去了。
能够见到梅玲玲,梁浩轩已是心满意足了,于是,他也不再多想什么,而是继续翻阅起手中的这本《红楼梦诗词选》来。这时候,那种置身冰窖般的感觉,已悄然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风里吟咏的舒爽。不知不觉之中,梁浩轩的目光,被这样一首诗词吸引住了: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
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这一首,显然是对宝玉爱情婚姻的总预示了!梁浩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心潮澎湃着:从字面上的意思看,宝玉显然更钟情于黛玉,“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就是这个意思了。唉,薛宝钗“纵然是齐眉举案”,也不能真正赢得宝玉的那颗心,宝玉可是“到底意难平”啊!这其中,有什么奥妙呢?大体上,宝玉和黛玉,是前世所修来的;至于薛宝钗,尽管有着更深厚的现实土壤,“都道是金玉良缘”就是这个意思了。“都道”一词,说明认可这段良缘,为数可不少啊!只是,宝玉片不买账......“她,她要——”念头一闪之间,梁浩轩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梅玲玲已走到他东南两三米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比梁浩轩更接近书店门口。
梁浩轩想起来了,自己在看这首《终身误》的时候,以及对着这首诗词思如泉涌之际,都是微微低着头的。
“她不想打扰我,不想惊动我,于是,就从我的东侧,走过去了——”梁浩轩这样想着,梅玲玲已经来到了门口。
一身暗红外套的她,走出去了。
梁浩轩将目光收回来之后,却很吃惊地发现,此前的那些思路,似乎已经被她带走了。自己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个、一行行毫无关联的文字。合上书本,梁浩轩微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哦,她就像是一团火,如今,这“火苗”远去了,心灰意冷之际,我能够放在字里行间的心思,还有多少呢?
再过了一阵子,他索性将这本书合上,然后再放回原处。
这一次离开之前,梁浩轩买了一本适合中学生使用的英汉词典。
走出书店门口后,梁浩轩依然向马路那边的大铁门,望了好几眼。
没能见到梅玲玲,他决定返校了。
从大的方向看,往回,是由东南走向西北。
来到大马路上之后,梁浩轩走的是马路的北侧,也就是他自己的右手边:确实,靠右走,显得更自然些,至少,那呼啸而至的汽车,离自己要远一些。哦,这往回走,倒是在喝西北风了。唉,这马路上,四处都是风,怎么走,都少不了要被吹个瑟瑟发抖的。对于这样一个午后,我有什么想法呢?
其实,是不能责怪她的。星期天夜晚要上晚自习,一两个小时之后,家住县城的同学,也是要陆续返回学校的。她,语文和英语,比较出名。而我,这个冬日午后,买的是一本英汉词典。怎么回事呢?所有的单词、短语,课本上的附录,都列着呢!决定掏钱买书的那一瞬间,我在想些什么呢?以后,我在这两科上多下点功夫,这样一来,在她面前,我就会更自然、从容、淡定些。是啊,这个午后,总算如愿以偿,总算见到她了: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惊鸿”这个词语,我所能够想起的较早的出处,就在这一首诗里了。哦,这只是诗句;其实,此前,在《洛神赋》里,曹植就这样写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样看来,和梅玲玲相比,我小学六年级时候的美女同桌陆海凤,更当得起“惊鸿”一词的形容啊!
只是,那位美女同桌,我能够见到的次数,又是多少呢?两条路,多半也就是陌路了。
或许,在我的词典里,与“惊鸿”有关的这两位女生,都是不能够多想的。以前,海凤只是陪着我,走了一段路。而现在呢,我只是一个人走,没有人陪伴。或许,天太冷了,再加上形单影只的,我就萌生出某种一厢情愿的臆想。哦,想了那么久,当梅玲玲到来之后,我又曾和她说了多少句话呢?
当然,那儿是书店,的确不适于高谈阔论。
哦,很快就要放寒假了,初中阶段的第一个学期,我有什么收获呢?或许,我的心理状况,不是一张白纸;而收获,倒是白纸一张。问题,出在哪儿呢?管它呢,一个初一学生,情感方面的事情,想那么多,有必要吗?在小学六年级,我只是一个过客。那么,上了初中以后呢?
不是过客,是路人。
其实,很多时候,过客与路人,意思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