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里,阿冒和小赵,注定是“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了。
打千分时的那一句“辛辛苦苦三十五”,其实还隐含着这么一层意思:三十五岁是人生中最辛苦、最艰难的一年!因为,七十为“古稀”,三十五正好处于中间。社会上的一些职业和岗位,都以三十五岁为分界线。而在现实生活中,三十五岁已是人到中年,常常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往往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当然,阿冒还远不到三十五,不过,此前的一意孤行,让他在劳改农场里提前体会到了“辛辛苦苦”的滋味。
阿冒服刑去了,这几个月里,小赵又是如何度日的呢?她,一个少妇,以前还没尝试过挑大梁。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只有三岁多的阿波。
前面的三个春节,阿冒和小赵都是在一起度过的。如今,当第四个除夕即将到来之际,他们却是无缘再聚首了。今天晚上,我走出家门口的时候,也曾回头望了一下。数米之外的那个大门口,是紧闭着的;而且,并没有灯光透出来。那么,那时候小赵在屋子里吗?那个大门口,那靠近屋檐的地方,恐怕早已是结满蜘蛛网了:
三春过后诸芳尽,
各自须寻各自门。
《红楼梦》里的这两句话,莫非真要应验了?如果是在平时,门可罗雀或许还没那么凄清。而如今,时近除夕,那种悲凉的感觉,真正是要让人黯然神伤了。打牌下棋远胜于常人的阿冒,在人生的棋牌桌上,输了个一塌糊涂。哦,面对着这样的困境,小赵又作何感想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大概就是她此时的感慨了。
阿冒和小赵之间的事情,不是我能够想得清楚的。
其实,尽管身为“岭南七杰”中的一员,我对眼前的这几个小伙伴,有时也会掠过一种陌生的感觉。甚至,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哦,是局外人,还是一个多余人呢?
从这个角度看,我很羡慕阿贵。这家伙,居然收了两个女弟子!
如果我也在本乡镇的中学读书,也有机会“开馆收徒”时,我最想收录的,无疑就是六年级时候的美女同桌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先不要面红耳赤。今天早上,没能在龙潭边见到她,有点遗憾。如此楚楚动人、端庄秀气的女生,挥舞起拳脚来,又会是怎样的呢?
如果是在县城,我的第一个人选,应该就是隔壁班的梅玲玲了。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人家见过的世面比我多,视野比我开阔,想将她“招致麾下”,简直就像欧阳克想娶黄蓉了。
当初,阿强他们几个聚在一起,初衷是练功习武吧?而我,碰巧又起了个“岭南七杰”的名号。这样一来,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也着实热闹过了好些个夜晚,当然,我们都是初中学生,又自小是在街上长大的,习武之余,也是要恶作剧一番的。记得好几个月之前那个盛夏之夜,在外面对练归来后,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了。不过,意犹未尽的几个小伙伴,依然要在楼顶上海阔天空一番。话至酣处,突闻鼾声如雷。一看,原来是小军撑不住了,竟然呼呼大睡起来了。
阿贵见状,向阿强几个人挤挤眼。几个人心领神会,开始行动了。阿强点燃一根火柴,静静地等着火柴梗燃到尽头,就像一根小木炭。与此同时,阿贵用指甲在小军的小腿上刮了刮,将那些汗腻污垢聚集在一处。看看小军依然睡得像头猪,阿贵淡淡一笑,将阿强手中的那一小节“小木炭”,立在了那污垢处。阿强小心翼翼地划燃了另一根火柴,将那“小木炭”引燃。于是,那“小木炭”就像是鞭炮的引线,向尽头处越燃越短!另外几个人,瞪大了眼睛,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幕幕。“唉哟——”小军惨叫一声,醒过来了。
这一招,俗称“跳蚤火”,是专门用来整治那些中途入眠者的。小军略显肥胖,抗瞌睡的能力自然不足,结果着了道儿。那种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哟。不过,这也是恶作剧,实施者和旁观者自是“臭味相投”,小军即便是满腔怒火,由于找不到“真凶”,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如此的恶作剧,自然是不好的;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小伙伴本就心怀鬼胎,你偏巧又让他们有机可乘,多半只能自认倒霉了。在这种情况下,有意无意中,我成了一个看客。
接下来的这件事情,又说明了什么呢?那也是一个盛夏的深夜里,“大显身手”好些时候之余,肚子也有点饿了。于是,阿强他们几个人决定煮点宵夜吃。本来,也叫我一起去的;只是,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我一口拒绝了。阿强淡淡一笑,这样说道:“好吧,你就留在这儿守楼顶——”说着,几个人下楼去了。
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之后,我先是又看天又看地的,再过了一些时候,当肚子里“咕咕咕——”的抗议声不时响起后,我有点后悔了:我,我为什么会这样呢?从表面上看,我是在赌气。只是,我在跟谁赌气呢?阿贵可以手把手儿地教那两个女弟子,我可以羡慕,不过没必要嫉妒吧?有本事,就自己开馆收徒啊!而别的人,对我也不薄。我之所以市场有点郁郁寡欢、落落寡合,多半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不愿意下楼去,是在偷懒,是怕做事情。晚饭,从来都不会无中生有。到菜园摘菜,淘米、洗菜什么的,或多或少都要做一点的。吃白食,不受欢迎,也说不过去啊!“二公子”?公子哥儿,也不是想当就可以当的。其实,跟他们在一起,我是可以学到不少本领的......这样想着,那“咕咕——”的声音越发响亮了。
很想去,又有点不好意思!是啊,此时此刻,是需要一个台阶的。只是,那样的台阶,又在哪儿呢?
这样想着,皱了皱眉头之后,我心神不定、焦躁不安、自怨自艾起来。再过了一会儿,楼顶上的我,无聊的踱起步子来。从楼顶到他们忙夜宵的地方,其实也只是百米之遥。只是,这样的一个尴尬的时间节点上,倒像是隔着一到天河了。又是彷徨无计好一阵子之后,我还是下意识地将头转向西北方。这一次,出现了一个人影。
哦,是小军!
“浩轩,你还在干什么呢?”离这间楼房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小军这样喊道。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就这样回答道:“我,我在守房子——”
“阿强说,不用守了,房子没人偷的——”
“好吧,我马上过去——”这样的台阶,可不能再错过了。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多说什么。
好几个月之后,想起这件往事,我依然有点自责,与此同时,也对阿强他们多了某些感激之情。确实,这一次,对于我的小性子,他们是足够宽容的了。而且,为了不让我难堪,他们“递”过来的台阶,也不失为体面。
哦,转眼又快过年了。其实,这已经是初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春节了!以后,再这样相聚的夜晚,又还有多少呢?在我的生命中,他们来过。只是,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不是想有就能够有的啊!我们,是在一天天的长大。以后所走的路,就一定相同吗?哦,此前刚走出家门口的时候,雨是又厚又密;如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雨势会不会小了一些呢?这屋子里,烟雾缭绕的,而楼顶上......“嗯,到楼上看看——”暗自这样说着,梁浩轩站起身来。
屋内六人,不是忙着打牌,就是凝神于看打牌,对梁浩轩的上楼之举,并不曾多加留意。
其实,这也很正常,他们也都知道,在屋子里待久了,这家伙就喜欢到楼顶上透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