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急着回学校吗?”苗娟这样问道。
梁浩轩心头一楞:嗯,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从以往的经验看,由于这将是一场瞬间即至的大雨,或许我刚到桥边,大雨点就猛砸下来了。然而,如果我不及早离开,又到哪儿去躲雨呢?哦,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另有办法。意识到这一层意思后,他这样说道:“就算是要回学校,也不急在一时——”
“走吧,跟我走——”苗娟说着,站起身来。
从语言的角度看,这个小城镇的语音系统,和柳州差不多。不过,一旦说到带an韵的字词时,这个地方的人,总是说得又厚又长。这一点,身为“外地人”的梁浩轩,印象自然很深刻。到这个夜晚为止,他跟苗娟的交往,也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因此,从口音上看,他能够断定,苗娟是本地人。因此,对于苗娟这种另有去处的口吻,他是听得出来,也是深信不疑的。由此不难想象,当苗娟站起身来之际,他也就跟着起身了。
苗娟在前面领路,梁浩轩紧跟其后。
这时候,两人已算是走在巷子里了。近三年来,对于这个小城镇,梁浩轩的所知,只限于大街,对于小巷,则不甚清楚。于是他一边跟走,一边暗暗记路。一两分钟之后,指着右前方的一处屋子,苗娟这样说道:“哦,到了——”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也已经是倾注而下。
两人见状,连忙加快脚步,跑到了屋檐下。
苗娟开门开灯之后,梁浩轩打量起这屋子来。这屋子,也就是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大门偏南一侧,摆着两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听筒;旁边是一小叠诊断表。桌子北侧的凳子、椅子,应该是给候诊的人坐的;而南侧的那一张带靠背的椅子,自然是医生所坐的了。而更南处,则挂着一张布帘,估计里面是打针用的。
看着对方四处张望着,苗娟微微一笑:“今夜,今夜我值班——”
梁浩轩觉得,这,这应该是一个小诊所了;不过,苗娟可不像诊断开处方之人啊。于是,他这样问道:“那,医生呢?”
“你,你就敢肯定,我不是医生?”淡淡一笑之后,苗娟这样问道。
梁浩轩也报以一笑:“我觉得,开处方的人,应该更老成一些——”
“嗯,也有几分道理吧?”
“哦,几分道理?什么叫有几分道理呢?”
“实话告诉你吧,我,我只是一个护士。”
前几次交往,对于跟苗娟有关的一些情况,梁浩轩打听得较少,因为当时依然是举棋不定。于是,这样一个夜晚,随着对话的进一步展开,对于苗娟,他总算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苗娟来自附近的一个村子,读过卫校。毕业之后,由于一时还找不到正规的医院,就来到了这家诊所,给一位医生做助手,算是一名护士。这个夜晚,医生有事外出,说是有事情,要到第二天下午才能回来。这样一来,身为护士的她,又肩负起值班的重任来。
至此,梁浩轩也就明白,此前苗娟为什么问他,是否急着赶回学校?
外面雨声又急又响,梁浩轩心想:有这样一个临时的避雨之处,还真不错啊!要是我当时执意要走,在回到学校大门口之前,恐怕早已成了落汤鸡了。如今的这场雨,不用到外面去,光听雨声,就可以肯定,算是凭盆大雨了。冒雨回去,是不现实的。哦,留在这座小城镇里的最后一个夜晚,遇上了这样一场大雨。
“你,你一个人值班,怕吗?”闲着无事,梁浩轩这样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以前我也这样值过班。”苗娟这样回答道。
“哦,就你一个人,不觉得烦闷吗?”
“烦闷,以前,是有一点——”
“那,现在呢?”
“现在,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就不觉得闷了。”
“哦,是这样——”
“小梁,明天,明天你就要走了?”苗娟这样问道。
“是啊,明天下午,就搭火车回去了——”
“怎么不多留几天呢?”
“哦,好久没回家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唉,这一走——”
“如果以后有时间,”梁浩轩支吾着,“说不定要回来看看——”
再闲聊了几句之后,不知不觉之中,两人停了下来。
梁浩轩点上一支香烟,在缭绕着着的烟雾之中,飞散着自己的思绪:这样的一个夜晚,该怎么说才好呢?按说,在离开之前,还能够见苗娟一面,也算不错了。只是,我就这样一走了之?说来说去,对于苗娟,我也不曾真正下过决心。有好些天,我都是这样想的:既然只是萍水相逢,那么,该离去之际,我就该潇洒的走开。然而,面对着这场大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我还这样想吗?哦,一个和雨有关的小故事,由于标点不同,意思也就截然不同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如果主人那是非走不可的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客人这样断句的话,也就表明了想要留下来的态度。)
这,尽管只是一个小故事,然而,它所带给人们的思索,未必就是一笑了之啊!哦,还是回到现实之中来吧。这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我想的最多的就是,对于这个小城镇,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也正是由于这样的一种心理,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留下的,多半只是一张空白的纸片。哦,说来说去,我只是路过。
只是,尽管只是路过,要留下来,确实是相当不容易。然而,问题在于,我真正想过要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