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那淡淡的天光，梁浩轩注意到，韩芳菊的嘴角，正挂着一丝诡谲的微笑。

或许你会质疑：黑夜里，一个人的微笑，会那么显眼吗？其实呢，正所谓“明眸善睐”，韩芳菊既然有着“甘蔗西施”的美称，那眼眸，自是灿若星月。此外，“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于韩芳菊的一颦一笑，梁浩轩有着独到的感觉和领略，也不足为奇。因此，临近春节的这个夜晚，梁浩轩看到对方脸上的微笑，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哦，她回过头来，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呢？惊愕不定之际，梁浩轩不由得这样想。

“小梁，话都说清楚了，”韩芳菊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梁浩轩心里暗自好笑：我，我为什么要先走呢？这个夜晚，是我先到的，所谓先到为主，就算是要离开，至少也应该是两个人同时离去；其实，更应该的是，我目送着你离去，然后，再一个人坐在这儿，慢慢回味一番。

当然，梁浩轩不是那种轻易和别人撕破脸的人。略作思忖后，他这样说道：“我，我想静静的待一会儿——”

片刻之后，韩芳菊这样说道：“哦，真有点难为你了——”

梁浩轩沉住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是走了几步路，无所谓难为不难为的。”

“是啊，一切都将水落石出的时候，对于这个地方，你自然要依依不舍了。”

“那倒也是，回去的路，反正我是认识的，早走晚走几分钟，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韩芳菊这样说道，“你留下来，是留对了——”

“留对了？此话，此话怎讲——”一愣之下，梁浩轩随即脱口而出。其实，在内心深处，他一直有着这样的念头：我，我可不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啊。

幽幽的吐出一口气之后，韩芳菊轻声说道：“我们相识，也快两年了。这好几白天的时间里，你待我怎样，我，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对于这件事情，我一直翻来复去的想着，就是刚才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现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哦，你也知道，这种事情，要慎重。此时此刻，我，我，我就明确的告诉你——”说到这儿，声音已像燕子那远去的呢喃，难以听清楚了。对此，你或许会淡淡一笑：其实，“告诉你”后面的那些话语，她根本就没说出来......

是啊，那一瞬间，其实是没声音的。梁浩轩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一时半会儿之间，确实是没听到什么。

静，寂静，静得只听到微风拂过茶籽树的声音。

眨了眨眼后，梁浩轩默默地凝视着韩芳菊。

柳叶眉扑闪了几下之后，韩芳菊静静地凝望着梁浩轩。

于是，这一刻，两人用眼神对话。

梁浩轩：芳菊，有话，就直接说吧？

韩芳菊：小梁，你，你真的要听？

梁浩轩：嗯，这是肯定的。

韩芳菊：你，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

梁浩轩：我，我从来不后悔——

“告诉你吧，”韩芳菊清楚地说道，“我，我答应你了——”

以梁浩轩的智力，自然懂得“我答应你了”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不妨直说，韩芳菊既然这样说，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接受了对方的情感追求，意味着两人成了正式的恋人，意味着已经可以将谈婚论嫁提到了议事日程。

然而，让人有点诧异的是，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梁浩轩心头尽管像是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然而，他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一蹦老高，欣喜若狂的叫喊一番；甚至，连握一下对方的手这样的举动，都没有。他，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听清楚了，知道这回事了。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就在这一瞬间，梁浩轩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芳菊啊芳菊，你这玩笑也开得够大的了！刚才要是我拂袖而去的话，这出戏又该如何收场呢？哦，追了近两年，此时此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果然大有道理啊！哦，我为什么不激动万分、惊喜若狂，或者是喜极而泣呢？或许，这一路上，追得太辛苦了，撞线的瞬间我居然想着要稍稍休息一下平静一下回味一下。哦，在骨子里，我其实是有点怕她的，怕她不高兴，怕自己言行举止有失体面不得体，怕唐突佳人，怕这一切只是美丽的肥皂泡......

抱歉，由于梁浩轩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那些甜蜜蜜的言行也就不曾上演。没有这方面相应的文字，请见谅。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韩芳菊这样说道：“以后的路，还很漫长——”

“是啊，要想成家立业，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梁浩轩应和道。

“以前，我对你有点冷淡，是有原因的——”

“哦，是什么原因呢？”梁浩轩不解的问道。

“唉，你，你是有固定工作的人，衣食无忧；而我，我只是一个打工妹。”韩芳菊这样解释道。

“这方面的事情，我也想过，不过，我不在意——”

“你，你当然可以不在意；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不能不好好的想想啊！”

“其实，做什么工作，都是为了一碗饭。”

停了一会儿，韩芳菊这样说道：“再过一段时间，也就是过完年之后，我就要到外面打工了——”

“做得好好的，为什么又想着要离开呢？”梁浩轩说着，心里真有点莫名惊愕了。

眨了眨眼后，韩芳菊缓缓说道：“哦，是这样的。在厂里，我原先是做采买的。最近几个月，到车间里去了。哦，整个车间里，开机器的，就我一个女的。我，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你，你可以考虑再换一个工种嘛？”

“这个，我也考虑过的了。我想，如果要成家，还是要花不少钱的，单靠你一个人，就那点工资，是不行的；而且，我有自己的打算，我不是那种依赖别人的人。想来想去，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未来，我还是离开这个工厂，离开家乡，到外面去打工。趁着年轻，好好地做点事情——”

“你，你决定了？”梁浩轩依然抱着一丝幻想。

“嗯，我决定了。”韩芳菊的语气，只能用斩钉截铁来形容了。

梁浩轩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一时也没说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