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晓玉莲步轻摇,款款向前。
这么近的距离,梁浩轩自然看得很清楚,对方的眉目之间,不仅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神情,相反,倒是焦急之中带着些许歉疚与自责。这样一来,他心中的那块石头,至此也就落了地。
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只听明晓玉这样说道:“小梁,今天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你了——”
梁浩轩微微一笑:“哦,怎么一回事呢?”
明晓玉歉然道:“本来,我们是约好的,碰面的时间是在中午时分。唉,今天不太顺利,都超过半小时了,那件事情,都还没有办妥。办完事情后,去等公交车,那公交车,迟迟也没有到来。当时,我急得直跺脚。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吧,那驾公交车,才慢吞吞的到来。走到那掉头处之后,不见你的影踪。不过呢,过了一阵子,总算见到了一个在路旁锄草的人。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过去打听了一下。还真凑巧,他说起有一个年轻人在这一带地方,神情焦虑,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东张西望了好一些时候。说了几句之后,我就知道是你了。回到住处之后,我越发觉得有点不安,喝了几口水之后,就,就赶过来了——”说到这儿,深潭似的眼睛,就停在对方脸上,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真的有点对不起你。哦,接下里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
霎时,梁浩轩的心里,满是感动、幸福与自豪。
两对手,仅仅扣在了一起。或许,真正喜欢汗珠的人,不算太多。然而,如果那汗珠是为你而洒的,那又如何呢?也就是在这一刻,梁浩轩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当自己所心仪的人,也正真正在意自己之时,这样的两颗心,就真正透出几分琴瑟和鸣的境界来了。嗯,彩蝶双双,就那样翩翩飞舞着,不管前面的路途,还有多遥远,也不管这一路上还有多少雨雪风霜。只要能够在一起,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足够了。也不只是过了多久,梁浩轩的耳边,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哦,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由于想着此时已是午后,也应该小休片刻的了,梁浩轩也就不再多问什么,就站起身来,将明晓玉送出了大门口。
返回房间之后,梁浩轩发现,那沙发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32开本的日记本。
扫了封面与样式之后,梁浩轩就可以确定,这本子,决不会是自己的。
“明晓玉到来之前,”梁浩轩暗自思忖道,“我就斜躺在这张沙发上,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沙发上除了我自己,就空无一物了。既然不是我的,由于只有明晓玉来过,那么,自然就是她的了——”
这样想着,梁浩轩拿起了这本子来。
封面原本是草绿色的,只是,由于时间久了的缘故,那草绿的底子,早已黯淡了许多,几乎枯草了。
捧着这本子的时候,梁浩轩的双手,猛地一抖: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记得明晓玉以前说过,她很担心自己的日记本被人偷看。而今天,她却是带了这本子来。嗯,像她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把这样的一个本子落在这儿了呢?是啊,她到来的时候,随手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啊。就算是暂时忘了,那么,出门之后,她自然也会记起的。而此时此刻,她为什么不返回呢?这样说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
想到这儿,梁浩轩双手颤抖着,翻开了封面。
封面过后的那第一页,其实还不能算是正文,而是插页。也就是在这一页上,除了“明晓玉”字样的签名外,还写了这样几个字:“高山流水,此情谁诉?”
迟疑片刻之后,梁浩轩一咬牙,翻到了正文第一页,聚精会神的看起来了(本书作者注:此后的好些天时间里,梁浩轩一直在翻阅着这本子)——
细雨如丝,雨丝之中,淡淡的不绝如缕的轻烟薄雾,将窗外的一切,点缀得如诗如梦。
这样的一个夜晚,那满腹的心事,又该向谁诉说呢?
或许,那“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更多的,只是一个传说罢了。大千红尘,过客匆匆,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四处奔忙着,谁可曾愿意停下那匆匆的脚步,静听一下那温婉之中带着几许幽怨的琴音呢?或许,也正是有感于世事纷扰、人心难测吧,有一些人,才想到了写点日记什么的。有时候,那许多的心事,就像奔涌着冲向那堤坝的洪水。哦,如果有一个出口,那堤坝的压力,就会减轻一点吧?前几天,看到了这样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晃眼看去,吟咏着“惊回千里梦,已三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样的句子,人们多半会下意识的这样想,这大概是某位婉约派词人的佳词丽句吧?其实,它的作者,正是南宋一代名将岳飞!指挥千军万马,一生戎马倥偬的大元帅,尚且想着“欲将心事付瑶琴”,感慨着“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何况我辈凡俗小女子。
古人倒也不乏风雅,只想着将心事“付瑶琴”,而我呢,惭愧无已,恐怕连琴谱都看不懂呢。这样一来,即使有着再多的心事,也只能是诉诸笔端,让自己的千丝万缕,流淌在字里行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