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明媚,偏厅的窗户全都大开着,阳光照到里面,卫封自门看到了厅上,正中稍偏坐着的叶心盈。
她仍做中年妇人装扮,身着紫红色的褙子,梳朝天髻,额上箍了个嵌红宝石,两边用金线绣牡丹连叶花的抹额,发髻正中,插了支金凤衔珠步摇。
发髻左边,簪了枝蝶恋花金银钗,右面插了只金镶玉菊花簪。卫封一言难尽地瞅着叶心盈,默默咽下一口血。
叶心盈自然也看着卫封了,她也不等丫头来报,便就高兴地冲卫封招手:“呀,卫将军!”
卫封心情复杂,然后就看见赵飞城最先的,从偏厅出来,迎上卫封,抱拳朗声说:“恭喜卫将军,得胜归来。”
跟着赵飞城身后的,便就是他娘子,被卫封点名代管都尉府后院的史柳,微屈膝说:“卫将军好。”
卫封忙先侧身避开史柳的礼,然后回礼:“嫂子劳累,卫某在此谢了。”
夏元让最后出来,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两人也是寒暄几句,卫封奇怪地问他:“月娥呢?”那丫头不应该最先出来,又吵又嚷的。
问完,没等夏元让回他,便就见着赵月娥,由小梅扶着出来,裙角不起,盈盈地给卫封行了个敛衽礼:“表哥好,既然回来就快进去,莫让姨母久候。”
他那活泼的表妹,怎么变这样了?卫封诧异地看向夏元让,夏元让虽没出声,但一脸的:
你别问我,要问问老夫人去,我还想要回,以前的月娥妹妹呢,找谁哭去?
卫封抽着嘴角,进到厅上,众目睽睽的,给叶心盈行礼,自然必不可少。即使再不想,卫封也冲着叶心盈,深深一揖:“老夫人这些日子可好?”
当初没多想,总这么着可怎么行?他得想个法子,将她身份变一变。行礼的同时,卫封如是的想。
叶心盈可不这么想,她还享受着呢,微一扬手,拉长着声音说:“劳累一路,就坐吧。”
刚进来时,卫封已经瞅了位次,只叶心盈身边上,留有位置给他坐。卫封能怎么办?也只得道谢,然后坐了过去。
叶心盈拍掌,秋红进来,叶心盈吩咐说:“上菜吧。”
秋红下去之后,没一会儿的,领着几个婢女进来,人手一个托盘上面,全是各色的菜品,很快各桌上面,便就摆好,还配有美酒。
卫封的心,可是半点儿没敢落下,他一点儿不会觉得,叶心盈就这么放过他。
叶心盈拿起公用筷子,给卫封夹了块肉放碗里,微笑着与卫封说:
“窗外春光正好,百花齐放,有酒有肉,却没有曲水流觞,老身俗人,咱们就来个管弦之盛如何?”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卫封还想挣扎下,试着拒绝,以商量的语气说:“朱门靡靡之音,路有饿殍无数,还请老夫人三思。”
叶心盈横他一眼,说:
“将军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不是老身说,将军不在的这些日子,这都尉府上,还有柳城内外,能够内外一片平静,可是因为什么?”
卫封忙起身抱拳说:“全赖夏将军、赵将军还有嫂子鼎力相助,卫某谢了。”
夏元让、赵飞城等也忙起身回礼,又谦逊了几句,方才各自坐下。
叶心盈语带不服的说:“这席,光是庆将军得胜归来吗?也是酬谢众位的,吃饭的时候,听个歌看个舞,就成靡靡之音了?”
将听歌看舞提到如此高度,卫封还能说什么?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叶心盈的请求。
叶心盈得意洋洋地说:“让她们上来吧。”
秋红出去,叶心盈拿起筷子,礼让众人说:“大家都吃吧,咱们边吃边看。”
音乐在外面悠扬轻响,不觉侵耳,却直分动听。卫封斜了叶心盈一眼,心想,果然宫里出来的,就是会享受。
叶心盈也同样的,拿眼睛回他:小样!
随着音乐进来三名女子,身穿薄裙,人手一柄白羽毛扇,舞姿婀娜,跳得十分动人心魄。
赵飞城正看呢,便就觉得大腿疼,回神低头,就见他媳女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吓得他立时低头敛目,再不敢看了。
夏元让则去看赵月娥,赵月娥醋性大,往日上早就跳起来,不许他看了。
然而此时,赵月娥竟是一眼都没朝他这边看,正笑眯眯地瞅着卫封。
夏元让警钟大响,他可记得赵月娥曾经说过的气话,说过老夫人要将她配给卫封的。不会是真的吧?
卫封则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叶心盈到底要干什么?既然她强力地要让人跳舞,那问题一定出在这三舞女身上。
三?卫封脑中灵光一闪,邓玉主仆正好三个。可邓玉心比天高,叶心盈让跳,邓玉能跳?
叶心盈眯着眼瞅卫封,感觉差不多了,扬声带着笑音说:“将扇子拿开,让卫将军看看脸,若不然你们卫将军可怎么选?”
三人将扇子拿开,可不正是邓玉主仆三个是谁?中间的竟不是邓玉,而是双燕,南燕和邓玉做配舞。
叶心盈无视卫封目瞪口呆,说:“将军不在的这些日子,老身让赵将军主持,重修了户籍,她们三个已经入了乐籍。”
卫封点头,没觉得意外,当初是他下的命令。可夏元让就真让了?
叶心盈见卫封往夏元让哪儿瞅,并不以为意的继续说:
“将军如今也二十五了,老身十五都已经当娘,将军忙于军务,也无心终身之事,倒也不急,反正月娥也还小呢……”
卫封一口酒喷出来,呛得他一阵咳嗽。
夏元让酒杯,一下便就落到地上,酒洒了一身,眼睛都不知道是瞪老夫人好,还是瞅赵月娥,或是起身质问卫封了。
史娘子看了众人反应,推了推赵飞城,两人相视一笑。觉得今天这宴赴得,可算得上是不虚此行了。
这工夫,乐停舞也就停了,邓玉站在厅中,带着怨毒地看了夏元让一眼。
她是金枝玉叶,老夫人这么对她,夏元让竟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