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我性格比较闹,总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唯有听爷爷讲那些怪异之事的时候,才会安静一会儿。尤其是刚上初中的那年,我爸被调到省城一中当教师,刚到那边家里条件差,便将我留在镇上跟着爷爷,无人约束下,我对此更是到了痴迷的程度,总是喜欢给身边的人看相,研究别人家祖坟风水之类的事。为此,还被人冠以“小神棍”的名头。
其实现在想想,那时爷爷并没有教我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倒是自己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可以一个人拯救世界的模样。
记得那个时候,班里有个女同学叫张丽,生的十分俊俏,却是个哑巴,那时我也初步地学了一些爷爷的手段,总觉得像她这样长相的人,不该是个哑巴,而且,一般的哑巴都是因听力有问题才学不会说话,而她的听力却很正常,这让我来了兴趣,隐约间,我好似总能看见她的脑后有一团黑气缭绕。
我对爷爷说起,爷爷很是吃惊,却十分严厉地告诫我,这件事他会处理,不许我胡闹。
没有了父亲拳头的威胁,十几岁的年纪,又处在叛逆期,对于一向对我宠爱有加的爷爷所说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一天傍晚,下了晚自习,我和张丽约好一起回家,途中遇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孕妇,张丽比划着告诉我,那是她的二婶,我明显地看到,她二婶高高隆起的腹部上,一团黑气异常的显眼,而且有一丝牵扯着后山半山腰的地方。
好奇心大起的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就对张丽说,我或许能治好她的哑病,或许是平日间因为哑的关系遭到太多的取笑和白眼,亦或许我与她一直走的比较近的关系,虽然天色已暗,张丽有些害怕,却还是随我一起去了后山。
后山的山腰处,是镇上的坟地,大多人的祖坟都是在这边的,听爷爷说,这里靠山望水,风水是极好的,若是他以后去了,也要埋在这里。
我一开始由着兴奋的心情,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但待着时间久了,夜色越来越浓,黑气也在夜色的掩盖下变得不再明显,唯一的线索丢失了,盛夏的夜晚虽然不太冷,但这里却有着一阵阵凉风袭过,让只穿了半袖短裤的我,不由得感觉到背脊发凉,好像总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张丽已经吓得不敢吱声,只是比划着让我赶紧回去,起先出于男子汉自尊心作祟,我并未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渐渐心生害怕,不敢再多留,可是当我们回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小路,怎么走都会有一条小山沟挡在身前,而且距离我们不远处,还多处一间小屋,亮着灯,好像绑在我们身上一般,距离总是那么近。
张丽几次提议想要去那小屋寻求帮助,但我清晰的记着,这里是没有房子的,所以不敢过去。
就这样,也不知走了多久,山里刮起了大风,卷起整整尘土,遮天蔽日,我们的视线只能看到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在狂风的呼啸声中,隐约还能听到阵阵“沙沙”响动,起先我没有注意这些声音,只是抓紧张丽的手,按着记忆朝着山下行去,说来也怪,在能见度这般低的情况下,那间亮灯的屋子,却清晰可见。
我的心里开始毛躁起来,拉起张丽没命地跑,突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两人直接摔了个“猪啃泥”,直挺挺地爬在了地上。
张丽从嗓子里发出了一种不似人声般的闷叫,好似异常惊慌,猛地跳起,朝着亮灯的小屋便跑了过去。我喊了两句,她却浑如不觉,这时我也注意到了手掌似乎摁着了什么东西,低头看了一眼,瞬间便感觉自己的头发根根倒竖而起。
眼前,密密麻麻地蟑螂、蜘蛛,各色虫子从身旁爬过,有得还顺着身体想要爬上来,我现在终于明白张丽为何会那般害怕,原来风中的“沙沙”声响,就是它们爬动的声音,我也是忍不住怪叫一声,跟着张丽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屋,我的心差点都从嘴里蹦出来,顺手关紧屋门,虫子的声音,似乎被挡在了外面,但小屋的玻璃上,却爬满了虫子,张丽吓得钻到了屋中仅有的一张桌子下面,我强作镇定,大概地看了一眼屋中的情形,只见眼前的小屋并不大,四四方方,大约十平米左右,在屋子的正南面,挂着一个铜制的十字架,十字架下面,是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两座烛台,上面的烛光照亮了周围,桌子下面,便是瑟瑟发抖的张丽。
周围窗户的玻璃上,虫子越聚越多,任凭外面狂风大作,它们依旧爬得十分稳固,好似想要钻进来一般。
我一切已经完全地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如此,但我也大概的明白,这里不可久留,便拉起张丽,想要离开,可是进来时很容易推开的屋门,这个时候,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我使劲地踹门,门却丝毫不动,张丽在一旁用那种刺耳的声音在尖叫,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就在这时,爷爷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好似他在喊我的名字,我急切的想要回应,外面的风却突然更加猛烈起来,虫子被一只只卷起,使劲地撞击着玻璃,发出如同冰雹敲击在铁板上的声音,我拼命地张口喊着:“爷爷!”同时抱紧张丽,俯下身去,什么都不敢看,心里只求爷爷能够快些来救我。
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所有的玻璃尽数碎裂,碎玻璃和虫子被风卷着,洒落的到处都是,我都感觉到虫子要钻入自己的鼻孔耳朵,好像浑身上下都有虫子在爬动一般,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难忘,就在我以为自己这次一定要死在这里之时,一声大喝传来,正是爷爷的声音,随着爷爷这声断喝,虫子和碎玻璃好像突然害怕了一般,被风卷起朝着那十字架而去,靠近那里之后,骤然消失,屋门也随之打开,我和张丽直接跌落了出去。
张丽此刻已经晕倒,爷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很快,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我抬头看清楚爷爷脸后,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爷爷见到我们两个,脸色有些怪异,但没有责备,也没有生气,只是抓起我的手,又蘸了一些口水,在张丽的额头轻轻拍了拍,将她弄醒之后,说了句:“回家吧,以后莫要再乱来了。”
待我们回到村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周围的小路清晰起来,张丽家人的呼喊声也在耳畔响起。
最后,我们分别被带回了家,但这件事并不算完结,我说的话,没有人相信,村子里反而逐渐地开始传出各种流言蜚语,说什么罗家的小子把张家的哑女骗到山上做了那种事,连时间地点都十分明确,甚至还传言张丽怀了孕,由她父亲带着悄悄堕了胎。
不管传言有没有证据,反正我和张丽算是出了名,得知这件事的父亲,直接赶回了村里,将我带到省城,甚至还把爷爷数落了一顿。
爷爷没有解释,我也没有反抗,不单是怕父亲的拳头,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我也心生寒意,对祖上的手艺多了几分畏惧,少了几分好奇,也不敢再留在村里。
之后,我一直在省城读书,再没有回去过,虽然爷爷也会偶尔来城里看我,却已不会再提及祖上手艺之事。大学毕业后,我又去当了兵,学习和经历,使得我对儿时的事也逐渐淡忘,原本偶尔能够看到人身上一丝黑气的情况,也已消失。
我一度以为,我这一生,便会在部队度过,再不会与祖上的手艺有半点瓜葛,却没想到一场突来的重病,不单让我提前转业,甚至又将我牵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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